原来，是这样。
风瑾舒了口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苏华蚀看着她一系列的表情变化，不由得觉得好笑。
他之前一直在怀疑，并不是她与当年天澜易宝阁门前的小女孩长得像，而是那双眼睛，无论看起来如何八面玲珑，那双眼睛始终是透着一股清澈和天然的善意。
还有就是，她做的桂花糕。
可是，又怎么可能呢？他曾特意打听过，那女孩是天澜易宝阁的千金，而且早已经嫁人。一个是远在天澜的富商千金，另一个是他梁朔将军的庶女，中间隔了那么远，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又怎么可能是那个女孩？只是给人的感觉相似罢了。
风瑾看出他好像有心事，疑惑的问了句：“你怎么了？”
苏华蚀回过神，怔了怔，最终还是试探着，忍不住开口问道：“皇后幼时，可曾去过天澜？”
风瑾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何止是去过天澜，她可不就是天澜人氏？可是，她又怎么能对他说实话？
只是一瞬间，她换上了疑惑的神情，毫无破绽。
“皇上问这个做什么？”
苏华蚀眸底暗了暗，摇摇头回答：“没事，随口问问。”
风瑾暗笑，心想你脸上这在意的表情又哪里像是随便问问。但是她还是没有说出来。苏华蚀自愿将这个话题结束，她自然求之不得。
“我在风家最为偏僻的瑾华苑长大，平日里连风家家门都很少出，又哪里来的机会去天澜。”
苏华蚀听罢，点了点头。风瑾原以为他会就此打住不再多问，却没想到他顿了顿后突然开口道：“朕去过。”
“啊？”风瑾抬头，有些惊讶，不明白苏华蚀突然对她说这话的意图。
“朕还在天澜国都吃过桂花糕。”他语气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听的风瑾却是彻底惊在了原地。
国都……桂花糕……真的是他吗？
那应该是风瑾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一天，毕竟是她最爱的娘亲因为难产而永远离开她的日子。
可是那个白衣少年，那个面目冷峻、来意可疑，让她联想到陆昭凝的少年，有可能是他吗？
还想等着苏华蚀继续说下去，苏华蚀却禁了声。
风瑾笑笑，是不是他又有什么区别？过去的柳青芜已经死了，她的秘密，终归是要深深藏在心底的。
苏华蚀紧抿着唇，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舒服，却是一声不吭。风瑾眸光阴沉下来，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苏华蚀不好确定一众太医之中是否存在有异心之人，风瑾干脆起身，将他扶回去躺下了。
人前表现的无异样，将所有的虚弱和痛苦掩盖住。风瑾看着他的模样，心中生出点点心疼。
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各种世面，寻常的毒药苏华蚀都是可以发现的。可若是像先前摄政王一般，每日只添加一星半点，那便容易让人忽略了。更何况，递到自己嘴边的，是他自认为忠诚的李大监。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会告诉李大监不要让人过来打搅。”风瑾声音温柔，苏华蚀点点头，心中笑道他这皇后一口一个“你、我”，让旁人听去了那还了得？
风瑾说完便起身出去了，倚秋和阿越还等在门外，看到风瑾出来之后急忙迎上前去。风瑾笑的得体，对李大监嘱托道：“皇上这些天过于操劳，此刻正在休息，有劳大监帮本宫照看，别让旁人惊扰了皇上。”
李大监微微颔首，面上是恭敬和关切：“娘娘放心。”
交代完了之后，风瑾便告辞离开了，可一路上却明显是有心事的样子。
在外面不比风华宫，倚秋和阿越明显知道主子心中不快是因为荒山，可跟在身后却也是不敢多嘴。
直到快到了寝宫大门，风瑾才边走边对身后两人开口问道：“王妃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
阿越平日里待在风华宫很少出门，就是出去也是跟着风瑾的。而倚秋则相当于风华宫的耳朵。
果然，她这话刚刚问完，倚秋就在她身后回答道：“听说王妃由于先前对二殿下的事情受了些刺激，上次见过娘娘之后就在萧安殿立了间佛堂，整日将自己关在里面很少出门了。”
既然如此的话，漫无萧应该不会又心思加害苏华蚀才对。
风瑾点点头，应了声：“知道了。”随后便踏入了风华宫。
没多久，苏寻被苏华蚀放了出来，苏寻没再纠结陆昭凝的事情，而是出来之后直接去到了萧安殿，看望漫无萧了。放他出来定是因为不再怕他兴风作浪，风瑾也不在意。
苏华蚀的病因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他给了那些太医三日时间，眼看期限就要到了，风瑾也并不指望那些太医能查出些什么，只好从李大监手中接过了苏华蚀的药。
他已经不是受了风寒这样简单，喝这些东西也再不会有什么作用。因此风瑾怕人起疑心，故意没有将整个流程看守的很严格。她随意派人去抓药、煎药，先前怎样她毫不关心，直到药递到了她的手中她再接过来关上房门，然后当着苏华蚀的面倒掉。
“朕直接不喝便是了，哪需要这般大费周章，还要叫你过来。”苏华蚀坐在窗前，眯着眼睛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
风瑾白他一眼，将手中的空碗放在桌上：“不让旁人看出你对这药心生了怀疑，这样不好吗？”
苏华蚀想了想，回道：“说的也是。”
风瑾笑笑，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没再说话，而是将桌上的空碗拿起，走到了门前打开，端的是大方温柔。
打开门，外面的小宫女依旧在外面等候，看到风瑾出来之后，毕恭毕敬的接过了风瑾手中的碗。
重新关上门，风瑾舒了口气。一回头，却看到苏华蚀竟然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眼神中的情绪她读不懂，只是感觉有一丝暖意。
冬日的一切都是那样浅淡，阳光没有夏季来的那样猛烈而热情，反而看上去懒洋洋的，打在人的身上薄薄的一层。他就那样坐在窗前，脸色尽管苍白，却在光的映衬下多了些慵懒的味道，少了昔日的冷峻和疏离。
“看我做什么？”风瑾有些不自然的抬脚走向他，问道。
苏华蚀看她脸色微红的模样，笑着回答道：“看似满脑子只是些小心思，没想到做起事情来竟颇有自己的想法，谨慎认真的可爱。”
“你……你说什么？”风瑾脚步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自己也是个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体的病人，幻听……应该也是可能出现的状况吧。
苏华蚀倒是毫不在意，抿唇轻笑着就要再回答她一次。
风瑾见他的架势，还不等他开口就急忙“啊”了一声，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刚刚突然记起，瑜儿还在外面盯着呢！我还是先出去，看看他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说着，转身便快步走了出去。苏华蚀听着关门声，想起她不自然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风瑾感觉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想象不出一向冰冷严肃的苏华蚀说出那般柔情好话。还有就是……那略带宠溺的眼神，想想就有写毛骨悚然。
出门之后没多久，风瑾就看到了不远处迈着小短腿跑来的小小身影。
风瑜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风瑾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腿。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风瑾看着他一张有些发红的小脸，问道。
谁知道风瑜却是神秘一笑之后，立刻换上了一脸严肃的表情，神秘兮兮的对风瑾道：“回风华宫，瑜儿再告诉姐姐。”
她之前在苏华蚀那边所知道的事情，一句都没有对旁人透露，就连一向信任的阿越和倚秋都没有说过。偏偏风瑜看得出她有心事，小孩子又不似两个丫鬟顾虑那样多，于是便非要缠着她，问她发生了什么。
风瑾安慰不成，训斥他小孩子打听太多却又不忍心，要知道若不是风瑜担心她，此刻一定是捧着诗书不问世事的。她无奈，只得避重就轻的说了句：“皇上不舒服，宫里有坏人想要谋害皇上。”
本是颇有些敷衍意味的一句话，偏偏风瑜就听了进去，还非要帮风瑾这个皇后姐姐的忙。风瑾笑：“那你就去盯着皇上的药，看看有没有人下毒。”说完之后就去特意嘱咐了倚秋，一定要看紧风瑜，不要让他出去乱跑乱掺和。
倚秋疏忽没有看好风瑜，却让风瑜果真发现了些奇怪的事情。
风华宫内，风瑾眉头紧蹙，听着小小孩童有鼻子有眼的描述，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据风瑜所说，他一个小孩子整日待在风华宫，认识的人知道他是皇后的弟弟没人拦住他，不认识的也没有太过留意。此次他去到之后，不想竟真的让他撞见，有人往皇上的药里加了些东西。
当风瑾问他此人是谁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让她大吃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