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抚倾摇摇晃晃跌坐在地上,模糊的双眼聚焦在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小宫女,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
一个小宫女算什么?若那不是风瑾身边最得宠的小宫女,若她还是风家最得宠的嫡长女,若是她没有一次又一次的因为冲动和嫉妒犯下大错,或许她的命运会真的如风瑾所说,变得不一样呢!
风瑾怔怔的回头,看着那个倒在一堆鲜血混合着泥土和碎片的身影,顿时愣在了原地。
倚秋被送到了最近的倾湘阁,府里的大夫简单的帮她清洗和包扎过后,开了服药便离开了,只说是没忙什么大碍,修养段时间便能恢复。
风瑾长舒了口气,所幸花盆不大,砸在倚秋脑袋上的位置又稍微偏了些,这才勉强算是没什么的大事。漫抚倾已经不知道被风天灼带到了何处,此刻同她一样守在倚秋身边的,有闻讯赶到风府的阿越和风瑜,还有就是一脸愁容的风天灼。
“瑾……皇后娘娘,倾儿也是一时情绪失控。你也知道的,上次将圣上手谕打翻在地她便被赶出了国都,正如今日一般,她心中其实早已有了万分悔意。如今大夫也说那奴婢的伤势已无大碍……”
“爹爹,要是哪天大姐一时情绪失控取了谁的性命,心中的那‘万分悔意’也是可以用来说情的吗?”风瑾冷笑道。
她在风天灼面前一向是乖巧听话的,即使是为了当初反对风瑜跟着南翊去天澜的时候,她也是耐着性子心平气和的做一个大家闺秀,在风天灼面前做一个乖女儿。可是如今不同,漫抚倾已经切实的伤害到了她身边的人,而且差一点倚秋便没了命。
门外,风天灼脸色更黑了几分,跟风瑾说话的口气都硬了些:“即使做了皇后,你也是我风家的人,家里人都在想尽办法保着你大姐能够平安,你又何必为了个奴婢这样较真?”
“一个奴婢陪着瑾儿的时间,却是比爹爹您要久的。”不是不领情,而是她没义务像所谓‘家里人’一样保着漫抚倾。
“你……”刚要发怒,风天灼又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怒火,想着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此时也是有求于她,便软了些态度,道:“爹爹知道亏欠了你,可是这也不是一个小奴婢能够补偿给你的。更何况,你大姐她如今就要嫁人了,若是毁了这最后一条路,那她的一辈子,可就真的毁了!”
说到底,就是怕她再计较吧!
“大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普通些的归宿,是爹爹一心要她嫁进大户人家做妾。要说毁了一辈子,那也不能怪在瑾儿头上才是。今日之事瑾儿可以作罢,但也只能是最后一次,若是日后瑾儿身边的人再因为大姐有什么闪失……那可就再没得商量了。”
一向似含秋水的温柔眸子中带着理智和决绝,说完之后风瑾再不看风天灼一眼,转身便重新回到了屋子里,坐在了倚秋身边。
风天灼被风瑾一番话噎的无力反驳,心中却在暗自舒了口气,庆幸着风瑾没有接着追问下去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随后便也转身离开了。
苏华蚀让位以前,风瑾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他曾和风弦盘算着如何利用自己送进宫的这颗最好掌控的棋子。那时候的他一心扶持苏寻,暗地里还和某些天澜人做着些交易,自家的女儿做了苏华蚀的皇后,这便是他最有利于其他人的地方。
只可惜后来随着苏华蚀让位引出来的一系列变故,苏寻再也靠不住,他不得已才放弃了这颗还没来得及利用的棋子。现在转念一想,自己这小女儿不禁死心眼,而且也并没有自己当初预想的那样好掌控。
若是当时自己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恐怕早已经一败涂地了。
倚秋一直昏睡着,到了傍晚才醒过来。风瑾见她没了什么事情,立刻就动身回了风华宫。
“娘娘,奴婢真的没事。奴婢现在心中只有庆幸,幸亏当时奴婢跟在娘娘身后,不然伤到了娘娘您那可怎么办啊!”
风瑾坐在床榻边替她掖好被角,有些无奈的道:“你啊你,这就将她吓了个半死,要真像你说的,可不就有漫抚倾受的了吗?”
倚秋垂了眼眸,嘴角含着感激的笑:“哪有主子照顾奴婢的道理?娘娘您可莫要太惯着奴婢了。”
阿越也端着盆水拿着条干净的帕子走了进来,听到倚秋的话之后也点头对风瑾道:“倚秋这话说的没错,这里有奴婢们就够了。娘娘您也累了,还是回去歇息吧,待会奴婢将晚膳送到您房中。”
听阿越都这样说了,风瑾也就作罢,点点头站起身,最后望向倚秋道:“你好好休息。”倚秋点点头,她便也就走了出去。
给风瑜和苏华蚀做的冬衣很快便完工了,风瑜一件丝绵浅蓝色短袄,苏华蚀喜素色,她便做了一件丝白绵袍和一件黑色龙纹披风。她的手不算太巧更比不过宫里的绣娘,但是好在动作麻利做东西快,在天气还不那么冷的时候便算是备下了。
倚秋的伤势并没有她预想中恢复的那样快,有的时候还经常会昏昏沉沉的。这一年,梁朔第一场雪下起的时候,漫抚倾嫁到了厉家,她没有出宫,没有做任何表示。而苏华蚀却像是有意在避着她一样,自那日看望过陆昭凝之后回府,他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她一次。
有的时候面对着苏华蚀她也会觉得有些累,这人的心思她捉摸不透,有什么话又从不对着她说,有的时候也是挺莫名其妙。
雪下的很急,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虽然风华宫已经被人打扫过,可是鹅毛般的大雪很快便又覆上了地上的一道道扫帚痕,重新将大地裹上一层银白。树上、红瓦之上、甚至窗檐上都是一片素净的白,让人看着心中说不出的恬静。
半天的雪,停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倚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刻正在一边给风瑜研磨一边看着聚精会神写字的小小少年。
风瑾笑笑,转身吩咐阿越将她做好的棉衣拿出来,随即便直接动身,去了苏华蚀一直窝着的书房。
李大监远远望着个妙龄女子款款而来,想了想皇上的吩咐,心中却又有些犯难,只得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
“老奴拜见皇后娘娘。”李大监低着头,不看风瑾的眼睛。
温柔地笑笑,风瑾抬手扶了扶弯着腰的李大监,温柔地笑着问道:“大监不必多礼。”说着扶他直起身子,顿了顿又道:“皇上可在这书房中?”
“这……”李大监迟疑了片刻,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道:“回娘娘,皇上,皇上这些日子龙体欠安,恐怕不能面见皇后娘娘了。”
蹙眉,风瑾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龙体欠安?皇上他……怎么了?”
李大监咬了咬牙,心中想着:死就死吧,皇上吩咐不让他告诉皇后娘娘,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有何说不得的?
这样想着,随即他便道:“皇上他这些日子偶感风寒,实在是不宜见娘娘啊!娘老奴斗胆,娘娘若真是有要事,那请先让老奴代为传达吧!”这样说着,李大监不禁再次低下头,一副听后差遣的模样。
风瑾挥挥手,心想罢了,既然如此便也就不进去了。她刚想告辞,回过头看见阿越捧着的两件冬衣,随即又重新转过身,笑着对李大监道:“麻烦大监请将这两件冬衣交给皇上。本宫的手艺虽然差了些,可毕竟都是自己亲手选材和缝制的,总的来说还是比较保暖的。”
说着抬眸,正对上李大监那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
“这……这些是娘娘亲手做的?”风瑾点头,最后又道:“烦请李大监记得叮嘱皇上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莫要太累了。”
捧着一副的双手僵了僵,随后抬起头:“恭送娘娘。”
门里人忍下了咳嗽,拿笔的手不自觉的轻颤,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李大监很快便将风瑾送来的衣服呈了上来,苏华蚀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抚过那柔软的面料,看着那细致的针线和纹路,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
傍晚的时候,倚秋吩咐厨房做了饺子。风瑜穿着那件崭新的蓝色短袄,面上带着不可抑制的喜悦与暖意。
风瑾不喜欢风瑜一个小孩子,时不时地表现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操心的事情太多反而像个大人,于是便特意做了件颜色偏亮眼一些的布料给他做衣裳,衬得他看上去可爱灵气的很。
而在晚膳做好之后,苏华蚀竟然也过来了。风瑾觉得他最近一段时间躲她躲得厉害,没想到他竟就这样不打招呼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且还穿着她亲手做的披风,让她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一丝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