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萧安殿出了这么大动静,其他地方竟然丝毫没有收到干扰,足以见得这宫里上上下下,都被苏寻一次次地换了血。而萧安殿的埋伏也是苏寻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在宫外刺杀苏华蚀失败,他也不至于落得个措手不及。
风瑾一直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苏华蚀竟然让出了皇位。整件事情的始末也并非苏华蚀对她描述的,而是倚秋听了外面的传言,慌着一张小脸跑回风华宫,颤颤巍巍带着哭腔对她说的。
所以,苏华蚀计划好了会将位子让给苏寻,却依旧册立了她为皇后,居心何在?
倚秋毕竟也只是听到了外面的一些传言,只知道苏华蚀要被赶到梁朔与东陵的交界,却并不知道苏华蚀那句“朕要带上朕的皇后”。因此在苏寻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找到风华宫时,风瑾还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不等风华宫的宫女进去通报,便高昂着头阔步进了风华宫。
风瑾原本正在池边看着风瑜刚从天澜寄过来的书信,眼见倚秋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还不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看到了不远处摇着折扇的苏寻。
“皇后娘娘。”苏寻微微颔首礼行的丝毫没有诚意。风瑾已经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意向对苏寻无感的她此时就要掩盖不住心底的厌恶。
“二殿下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看不过苏寻的模样,但是风瑾话依旧说的客气。
苏寻倒是不客气,像是这风华宫的主人一般,二话不说直接坐在了风瑾对面的石凳上,回了句:“有何喜事,怕是娘娘早有耳闻了吧!”
他手持折扇,一袭垂感极好的青衣,也算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只是看在风瑾眼中,却不过是势利又自私的小人之姿,仿佛他那双带笑的黑眸之中,只有对于权利的渴望和不择手段。
天气有些阴沉,隐隐从云层中透出来的一丝丝阳光,也会瞬间再一次被厚重的翻滚而来的云吞没。风瑾眸中闪过意思不满,但又转瞬即逝,再次抬起头时,看着苏寻的目光平静如水。
“既然如此,二殿下突然大驾,所谓何事?”见到苏寻如此开门见山,风瑾也不含糊,直接问明来意。她将风瑜的信揣到长袖之中,火红色的朱砂长裙衬得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近乎透明,看上去全然没了初见苏寻时候的温婉柔情,反而隐隐透着几分冷傲。
果然今非昔比了啊!庶女与皇后的身份,到底是天差地别的!苏寻暗自冷笑,心下的把握又多了几分,他唇角微挑,端的是潇洒不羁。
“唰”的一声,他突然合上手中的折扇,突然隔着圆形石桌凑近风瑾,柔声道:“待这梁朔的江山易了主,皇后娘娘是否期望世人,依旧尊称您一声皇后娘娘?”
他眉眼间含着笑意,说的不紧不慢,看似打趣一般的神情,眸底却有着几分坚定,就连语气都是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任心思简单如倚秋,都听得出来苏寻这话里的意思了,当下不禁大惊失色,深吸一口气之后差点就没站住。倚秋从小地方来,虽说到了宫里没多久,但也是规规矩矩的做着自己的本分,只是听说了中秋那晚发生的事情,便已经是收到了惊吓,又哪里亲耳听过这等狂妄的话。
不说这皇位是不是苏华蚀让给他苏寻的,苏华蚀现在依旧是梁朔的天子,就冲这个二殿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不仅可以直接要了他的脑袋,就连风瑾这个皇后也难逃追究!
苏寻听到了风瑾身后的小宫女惊讶,含笑的双目瞬间染上了一丝不悦。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苏寻盯上,倚秋苦着一张小脸吓得就要哭了出来,就在她准备跪下认罪的时候,风瑾显然也注意到了苏寻的目光,率先一步开了口。
她掩去了面上的鄙夷,淡淡的回答说:“本宫是皇上的皇后,皇上若是想要平淡的生活,那便也是替本宫做了选择,又何来二殿下那易主仍为后一说?”
苏寻面上的表情一僵,声音徒然冷了几分,他冷笑道:“所以娘娘,这是拒绝了?好不容易盘上枝头做了凤凰,就真的愿意舍弃荣华富贵,跟着苏华蚀去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愿意吗?几句话,说的风瑾恍惚了。她做皇后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能够脱离风家变得强大?不,她的初衷是复仇啊!只不过,眼下梁朔朝中混乱不已,她这才将计划搁置了,既然如此,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深吸一口气,看在苏寻的眼中,便是她动摇了。风瑾暗自苦笑,她也想劝说自己放弃苏华蚀,即使眼前的人靠不住,她也有些把握相信自己能够同他周旋的过来。可是,她做不到,她的潜意识中总觉得自己在为苏华蚀抱不平,一想到自己那日偷听到的话,她的心底就忍不住有一丝心疼。
倚秋告诉她苏华蚀让位的事情后,她一时气急,便想去质问苏华蚀是否确有其事。不曾想路上却碰到了苏寻与厉尽箫,又偶然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苏寻与漫无萧并不是真的对皇位死了心,摄政王被他们所害,也正如风瑾所想一般,是他们认为摄政王不再有用才下的毒手。而在摄政王逝世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行动,因为他们第一步的计划便是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苏华蚀。
风瑾还记得那日,她清晰的听到苏寻毫不在意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一般说道:“各家族争先恐后将女儿往苏华蚀身边送,却被风家的庶出二小姐莫名其妙抢了风头,还说不准是风天灼那个老东西在背后使了什么名堂!”
厉尽箫冷笑一声,接道:“如此看来,皇后倒是个可以用得上的!”
苏寻听完却是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同意厉尽箫的看法,在他的心中,总是感觉风瑾有些不太一样。她的瞳眸过于干净,若非她不谙世事,那便是心机深沉的可怕。厉尽箫却不以为然,他淡淡看了眼苏寻,语气轻松的说:“二殿下若是觉得不妥,不是还有魏二小姐么?魏庆甫那个老狐狸,可老早就把女儿塞进宫里来了!”
一听厉尽箫这话,苏寻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没了下文。风瑾回到风华宫之后不过半日,那个苏寻与厉尽箫口中的魏家二小姐,如今的婉嫔魏婉婉便大摇大摆进了风华宫。
婉嫔见了风瑾也不行礼,只一副鼻孔朝天盛气凌人的架势,扬言说过来看望皇上。倚秋看不下去,风瑾却不恼,只一句“皇上已出宫,半月后方归。”便将人打发走。在她心中,这种女子蛮横又难缠,惹上了便麻烦得很。可她又不想如了苏寻等人的意,轻易将毒药送至苏华蚀面前,便自然而然的撒了谎说苏华蚀不在宫中。
如今看苏寻的模样,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找了个草包做棋子。那婉嫔原本就见不到苏华蚀,只是听人说苏华蚀常来风华宫,这才直奔风瑾这里来的,恐怕此时,她还以为苏华蚀在宫外吧!
“怎么样?皇后娘娘的确是应该慎重考虑一下,毕竟这机会也不是常有的。”见到风瑾长时间的沉默,苏寻面上有了些许的得意和自信,就连带着语气都提高了几分。
哪知,风瑾眸底却染上了明显的不耐,似乎是故意让他发现的一般,她的语气平淡,让人猜不出心中所想。她说:“话,本宫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也请二殿下自行理解。”
“你……”苏寻瞬间被点燃了怒火,“蹭”的一下站起身,刚要发作,却听对面的女子再一次发话,说道:“皇上一日是皇上,那就请二殿下注意自己的言行。殿下直爽是好事,可若是有什么不妥的话被有心人听去了,恐怕会被误以为是大逆不道之言,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本殿下若是没有听错,娘娘是在威胁我。”苏寻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开了折扇置于身前,一下一下的摇着,看起来随意而无害,可他那双微微眯起的双眸却在提醒着风瑾,眼前之人此事,比任何一次她见到他的时候都要危险。
若是换成别的时候,她定会将圆滑的将好听的话放在台面上,让对方不禁消气而且还将她列为可信任之人,可是现在她却丝毫没有心情。
因为,一想到他与厉尽箫商讨阴谋时候的嘴脸,一想到苏华蚀身边的人全部都在想尽办法背叛他、毁掉他,原本的质疑便全都被她抛至九霄云外,只剩下深深地不甘,替苏华蚀不甘。
所以,她没有刻意去在苏寻面前掩饰什么,以此来挽回些什么,而是直接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二殿下,好自为之。”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原本还在气头上的苏寻独自一人,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忆着她方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