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逛完灯会之后往回走,那时已经很晚了,街上的人除了还在等会上游荡的之外,其余的基本都已经睡下。
一路上冷冷清清,与之前热闹温暖的灯会相差甚远。风瑾心中隐隐不安,没有想到刚刚路过一处较为僻静的街道,车轿突然就停了下来。再下来,外面便围上了眼神凌厉带着杀气的黑衣人,还有在月光之下泛着寒光的兵刃。
苏华蚀不知何时已经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风瑾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圈十几个黑衣人突然齐齐转身,眸中的杀气暴涨。先前围在他们周围的黑衣人显然已经是将他们保护在了中间,冷冷的感受着周围黑暗中涌动的危险气息。
身前人一袭他惯穿的白衣,束起的墨发丝丝滑落到身前,随风轻抚在他如玉一般坚毅清冷的脸颊。
“到底怎么回事?”风瑾看着这一系列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蹙起眉焦急地低声问苏华蚀。这样大的阵仗,她以为是冲她而来,她以为……苏华蚀不再信任她了,亦或者,这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阴谋。可难道,她猜错了吗?
苏华蚀听到身后人微微颤抖地声音,心中的某块巨石悄悄落地,他突然心情大好的转过身,看着身后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和发红的眼眶,唇角竟然挂着一丝笑意。
“不碍事。”他声音淡淡,语气轻松,月光将地面和屋顶皆铺上了一层银霜,同样也洒在他挺拔的身影上,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还未来得及开口再问些什么,她突然也瞥到了视线范围内蠢蠢欲动的黑影,当下小脸便更白了。刚要提醒他要小心,苏华蚀却像并没有发现一般,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冷戈摇摇头低声叹了口气,兀自嘟囔了句:“算了算了。”之后便有些无奈地抬起手,轻轻一挥算是下了命令,先前将她包围的黑影快速冲了出去,与从周围黑暗献出身影的另一波蒙面人混战起来。风瑾紧张不敢再看,苏华蚀却毫不在意的牵着她的手,在身后的一片激烈打斗声音中,不急不缓的重新回到了一旁的车轿上坐了下来。
轿帘被苏华蚀拉了起来,风瑾坐在他的身边心神不安的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双手放在身前紧紧扣住,纠结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是……皇上早就预料到了有刺客埋伏在此?”
虽然轿中黑漆漆的,可是苏华蚀的样子,分明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丝毫不担心外面的事情。风瑾渐渐冷静下来,不禁开始怀疑起是不是今天的“游灯会”,也是在苏华蚀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计划里。
风瑾见他没心思再给自己解释什么,便也干脆放弃了追问,而是送了一直紧紧扣住的双手,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一边平复心情。
可是,虽然苏华蚀一言不发的在一旁闭目养神,但事实证明,她猜的是对的。
早些时候,御书房中,厉老爷厉珅将女儿赶到了外面,对苏华蚀禀报加哭诉了一番,说风天灼已经盯上了厉家,此刻正在暗中调查他。
厉家权势不比镇南将军风天灼,可是相比风家却是要忠心的。苏华蚀了然一笑,语气中分明带着几分揶揄,他一边低头写着什么一边问:“那可曾查出什么了?”
厉珅一听,胸脯瞬间就挺直了,一张老脸满是严肃,吹着胡子道:“随他如何查,老臣何曾惧过他?要是他有意污蔑,老臣相信皇上也定会还厉家一个公道!”
苏华蚀笑,片刻之后放下笔重新抬起头,看着依旧倔强昂着头的厉珅,突然开口道:“城南的等会今晚便开了吧?”
原先还别扭着的厉珅一听苏华蚀这话便愣了,想了一会之后才回答是。苏华蚀点点头,将目光重新收了回去,盯着桌上的字看了会又道:“朕最近实在是乏得很,正好想出去走走放松放松。风家的事情朕会处理的,不过还是等朕回来再说吧。”
一番话语气中丝毫听不出不耐烦,可字字句句皆是此意。苏华蚀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似古玉般闪着清冷的光,却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厉珅噎住,但是一时之间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再次纠结了一番之后他只好作罢,讪讪道了句让苏华蚀保重身体,之后便退了出去,拉着那为了掩人耳目才带来的女儿回了厉府。
苏华蚀是故意让厉珅知道自己要去灯会,因为一切当真如他料想一般,经由厉尽箫之口传到了苏寻的耳朵里。
回去之后的厉珅重重叹了口气,坐在家中愁眉不展,果然就让厉尽箫问了去。
调查厉家,这是苏华蚀让风天灼做的。先前风瑾便知道苏华蚀派给了风天灼父子俩一个秘密任务,后来风天灼和风弦还因此离开了国都,只是她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任务。
那时候苏华蚀找上风天灼,告诉他说自己偶然发现,厉家与之前他亲手砍了的南凉王有些牵连,不是厉家旁人,而就是厉珅自己。他让风天灼去搜集证据,之后又派人悄悄将风天灼在查厉家的事情传到了厉珅的耳中,这便惹来了一身傲骨的厉珅不满。
风天灼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苏华蚀让冷戈悄悄跟踪,果然便发现了风天灼父子两个不对劲的地方,继而便牵连出了厉尽箫、苏寻等人,甚至还有一向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魏家。
厉尽箫虽然是厉珅的嫡子,可他的勾当厉珅是完全不知情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苏华蚀会放心厉珅的原因。
“陛下,人已经全部活捉了。”外面传来冷戈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苏华蚀原先已经闭了双目,听到声音之后只是用同样的语气冷冷应了一声:“回宫。”
冷戈得了令,便吩咐众人看守好活捉的刺客,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宫里。
黑暗中,一双冷静又璀璨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身边仿佛已经睡着的人儿,车轿一下下轻微的晃动着,月光不时地绕过窗帘洒在她姣好的面容之上。她的脸,瓷器一般的光滑白皙,长长的睫毛在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美的不可方物。
一向坚毅凛冽的轮廓仿佛在这一瞬间柔和了很多,他的手差一点就不自觉的轻轻抬起,想要抚上那张画一般容颜。他听到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庆幸:幸好没有你,幸好你与风家向来不合。
想起她被包围时候的绝望,想起那双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美眸被深深的质疑所取代,苏华蚀便感觉到胸口有些堵。
大概现在她以为一开始的质疑全部都是误会他的吧?她应该不会知道冷戈同他商量的计划,先是试探她有没有掺和风家企图谋反之事,再以大阵仗抓捕她为诱饵放松苏寻警惕,然后利用她控制风天灼的动作吧?
冷戈同他说的时候,他默认了,然后显些将她送上了不归路。可是这样的风瑾应该是恨着风家才对,又怎会与那些乱臣贼子同流合污?她的眼睛里有着世间一切温柔,她刻意伪装乖巧,可他却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是真的向往平静。
回到风华宫的时候是真的很晚了,而风瑾也是真的睡着了。
苏华蚀不管身后一连串的尾巴,直接甩开冷戈一行人,将风瑾送回了风华宫。迷迷糊糊的风瑾独自一人在他复杂的目光中下了车轿,之后便看到了一直在大门外焦急等待的宫女倚秋。
“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倚秋见风瑾迷迷糊糊似还有些站立不稳,虽然心中松了口气但也还是丝毫不敢懈怠,急忙上前将风瑾扶住。
风瑾无奈地笑笑,再回头,苏华蚀早已经离开了。
外面似乎在有人放烟火,但是此时的风瑾早已经无心再欣赏被渲染成各色的天空,而是直接进到了屋里,连东西都没胃口吃便直接准备睡下了。
一夜辗转反侧终究是没睡好,而苏华蚀离开后也就再没了人影,而且还是一连几天都没见到人影。看似波澜不惊的生活让她不安,自从那晚之后,风瑾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原本她是计划回到天澜的,可如今却是没了心思,因为她总觉得这样宁静的生活一定会被打破。
高高的宫墙像个巨大的牢笼,不清楚形势的风瑾一眼看过去,愈发觉得胸口发闷。她预测不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就没办法做下一步的准备。
而那天晚上苏华蚀将风瑾送回去之后,便与冷戈等人会和了。大晚上一顿盘问加要挟之后,直接逮着一众杀手刺客,扔到了正在萧安殿与漫无萧和昭宁一同吃喝赏月的苏寻面前。
昭宁脸色一变蹙起了眉,苏寻举杯举到一般的手僵住了,漫无萧更是气的“蹭”的一下站起身,看着苏华蚀冷冷的问:“皇上这是何意?”
苏华蚀冷冷扫了在场的三人一眼,冷着声音对身后人说道说道:“冷戈,送王妃和公主回寝宫,朕有要事要与二殿下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