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acinth娱乐公司创始人兼董事长方震权,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十八岁时夭折,二儿子天生智弱加自闭,小儿子终于平安活到了长大成人。
方单祠有着一张被上帝精致雕琢过的偏向于女性化的脸。身为男人的阳刚之气并没有得到凸显,但正因如此,他才会被赞誉为“比女人还美的男人”。
出道不过一年时间迅速蹿红,方震权在背后的推手是一方面原因,另一个吸粉的重要因素,就是这张让人看了会脸红心跳的面容。
而这位深受父亲宠爱的小儿子——方单祠,深夜十一点正站在莫欢愉的房门前。
男人的身高并不比穿着高跟鞋的莫欢愉突出多少。她站在池霍身边时只勉强到他的肩膀多一点,而在方单祠面前,稍稍抬头就能对视。
她显然没有做好准备。
“抱歉,已经这么晚了还来打扰。”
方单祠停在半空的手持久没有放下,莫欢愉反应过来,立即握住。
“不会,我还没打算休息,方先生不必介意。”
两人掌心相覆,面前或许就是知道一切真相的人,她心里难免紧张,然而面上好歹保留了标准的微笑。
方单祠道:“为了配合剧组工作,从今天开始我也在这个酒店住,就在莫小姐对面。”
他掌心面上,向身后探去,“刚刚见你回来,心想着这半年都要互相照顾,就唐突来打声招呼,希望莫小姐不要怪罪深夜拜访。”
男人微微欠身,容貌举止彬彬有礼,一举一动涵养相当好。
莫欢愉不由心想,这样的方单祠真的会是参与进莫家事件的始作俑者吗。
然而这自我怀疑只是一瞬,她想起先前陆离光也有不同的面孔,两人都是演员,生活中戴面具也有极大可能。
吃一堑长一智,如此想着,莫欢愉对方单祠多了许多戒备。
“早听说方先生才貌不凡,今天见到真人,可比电视上要帅气多了。”
“莫小姐谬赞了,我才是,见到你才相信这世界上当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听他说这话,莫欢愉立刻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方单祠面上并未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优雅和善的笑容,仿佛并没有别的心思。
她故作疑惑道:“方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坦然笑回:“莫小姐的妹妹莫欢颂曾在Hyacinth工作过,虽然平日不太露面,但我远远见过一两次,和你的容貌真像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
当然一模一样,毕竟她就是他见过一两次的“莫欢颂”。
“我们姐妹俩长得的确很像,连最亲近的人有时都分辨不清呢。”
“哦?那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呢?”
闻言莫欢愉一愣,方单祠脸上的微笑并没有丝毫改变。
“开玩笑的,别介意。”他呵笑两声打着趣,即刻摆出一副玩笑的表情。
她心里有了打算,摆摆手道:“没介意的,方先生这玩笑从小到大有太多人跟我们姐妹俩开过,早就习惯了。”
“这样,那——”
方单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莫欢愉手里握着的手机响起的铃声打断。
他点点头道:“莫小姐请接电话吧,打扰这么长时间很抱歉。我先回房了,明天再见。”
“……明天见。”
男人关上对面房门后,莫欢愉暗暗舒了一口气,这算是正式开始打交道了。
要是没有电话打算,他刚刚想说些什么?
她低头看见来电显示是戚蔷薇的名字。
关上自己房间的房门,莫欢愉接通道:“蔷薇,你去哪了?怎么一整天都联系不上?”
手机听筒里传来女人闷哑的声音,“对不起,欢愉……我……”
“你现在在哪里。”
她当下听出了戚蔷薇的不对劲,眉头一皱,不多说别的,只问她的地址。
“我在清平南路公园前面……”
“你就在那里,不要乱跑,我马上就来。”
莫欢愉挂掉电话又穿上风衣,戴好口罩墨镜去找戚蔷薇。
见到她时,她坐在公园一圈的灌丛围栏台阶上,脸部挂着明显的泪痕,双目红肿,眼袋坠了出来。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裙子,夜风吹过她露出来的小腿,浑身瑟瑟发抖。
莫欢愉立马脱下风衣盖在她身上,抱住她的肩膀。
“我不冷,你明天还有戏,别感冒冻着……”说着她就要拿开衣裳。
莫欢愉按住她的手,“蔷薇,你曾经为我盖过许多次衣服,我这才还你第一次,你别推脱。”
“嗯……唔……”
戚蔷薇干涸的双眼瞬间又饱含泪水,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哽咽地开口。
“欢愉,你有没有伤害过你最爱的人?”
“……好像并没有过。”
的确没有过。
仔细算来,从前小时候任性,但再怎么矫情都会有分寸,除了无意间误伤了摄影师司均,再没别的人。
即便五年后归来,她打着复仇的旗帜,也没有实打实地伤害过谁。
妹妹莫欢颂应当是不作数的,二人反目,是她先痛恨莫欢愉,后来拉她自尽,当时自己真没想过能活。
这么说来,从嫁给池霍那天开始,她一直都是被伤害的那个。
“蔷薇,今天你和陆离光发生什么事了?”
能让她这么不顾形象蹲在大街上,面容备受折磨憔悴,只有那个男人能够做到了。
“我、伤害了他。”
戚蔷薇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泪水终于还是没控制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至今为止最狠心,最绝情的一次。就那么豁出一切伤害了他。”
北桉城夜晚的闪耀五彩灯光在她眼里扭曲雾化成一个个圆团,随着一滴滴眼泪,清晰复模糊。
莫欢愉看着她绝望的面容有些愣神,过了十几秒,紧紧抱住了这个随时可能崩溃的女人。
以前她总以为,施害者是不会痛的。
鞭子在他们手里,怎么抽打,怎么伤人,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然而今时今日看见这样落魄痛苦的戚蔷薇,莫欢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有另一种可能性。
施害者握在掌心的鞭子,实际上带着无数细密锐利的刺。
每次握紧鞭打别人,都会承受更加长久绵长的疼痛。
那么池霍……
莫欢愉狠狠摇了摇脑袋,将这个名字从思想中拼命剔除。
他和戚蔷薇不一样,他只是单纯的利用她,毫不留情地伤害她。
他才不会痛。
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莫欢愉沉下了心思,抱着戚蔷薇的手臂又收紧一分。
……
——南商城高级公寓顶层。
男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池霍的住宅是南商城一等一的高地,月光透过浅色窗纱淡淡浮在地板上,冷如梨花白,颇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意味。
今夜没有那日整晚的床头暖光,也没有轻声“吟唱”的美丽女人,没有旖旎梦境,没有她切实的温度。
他躺在偌大空旷的床上,睁着眼睛,盯看地上的月光,视线都有些困顿,却仍没有入睡的意思。
忽然身下的床微微晃动,一双小手攀上了他的床边。
“谁让你进来的。”
池霍冷言质问,并没有起身,依旧枕着胳膊目光凝固在旧地方。
稚嫩的声音怯怯在背后响起。
“我,我睡不着……”
他并不因这甜美可爱的语调有所动摇,“小孩子失什么眠,别撒娇,回自己房间去。”
“……”
小人儿并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再动。
“我说话你听不懂?”
“……我,我不睡你的床,我就待在这里,不吵你。”
被他灼热的视线死盯着,后背都快烧出洞了。
池霍默默叹了一口气,“行了,上来睡,但不许动,不准出声音。”
“好!”
小男孩的声音顿时高昂兴奋起来。
“安静。”
“……好。”
他的声音又在男人的提醒下轻盈小心。
躺在池霍身边,莫缓迟一动不动,听他的话乖乖面上躺着。
池霍能感受到小男孩的气息,想起欧肃媛将莫缓迟交给他的场景,那如释负重的嫌弃表情,让他觉得可笑又恶心。
昨天莫欢愉刚走,今天一早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儿子送回来了。
看样子这小子跟他小时候一样,也不受人待见。
池霍仍旧背对着他,问道:“听欧肃媛说你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哭闹,为什么。”
莫缓迟并不回答,他瞄了他一眼,小嘴噘得老高,闭得严实。
“……可以说话了。”
得到允许,小男孩即刻活跃起来,“别人都叫奶奶‘池董夫人’,你为什么敢直接叫她的名字啊?”
……这小子真会抓重点。
池霍淡淡道:“回答我的问题。”
“哦。”莫缓迟思考一会儿,“奶奶不喜欢我,但干什么事情都还得带着我,我装成坏孩子,她就有理由把我送走了。”
男人听到这解释后微微愣了几秒,目光终于挪转,却比月光还要冷却。
他才五岁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像极了同年纪时的自己。
“那你喜不喜欢她。”
“嘿嘿,其实不喜欢。”小男孩儿嘻嘻笑着,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池霍接着问道:“你今天不必见到她了,怎么还睡不着。”
“以前都是妈妈陪我睡,我一个人不习惯……”
“那她在时你怎么不去找她,你应该在公司见到她了。”
莫缓迟安静了几秒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她不是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