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斐和夏熙妍在外边待到很晚才回家，没想到周晟还没有睡。
家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找不到一点发生过不愉快的痕迹。周晟一个人坐在客厅看重播春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见林湛斐，他嘲讽一笑，“哟，还以为你从此远走高飞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过年的，你适可而止。”林湛斐没心情理他，拉着夏熙妍上楼。
周晟不依不饶，“原来你还知道是大过年的，你打妈妈的时候，可一点都没忌讳这大过年的。”
眼看林湛斐又要发作，夏熙妍赶紧把他往楼上推，回头冲周晟摆了摆手，“你们就少说几句吧，时间太晚了，小晟你早点睡，晚安。”
她推着林湛斐上楼回了卧室，反锁上房门。
林湛斐看着她锁上门，乐了。他默默解开衬衫上的扣子，赤裸的上身若隐若现，夏熙妍转过身，愣了一下。
“你、你干嘛？”
“你干嘛锁门？怎么，打算在新年伊始羊入虎口啊？”林湛斐凑到她耳边，气音撩人。
夏熙妍故作淡定地抬手打了他一下，“什么呀！我还不是怕你上头了冲出房门又和周晟起了冲突，想让你冷静冷静，你干嘛脱衣服啦！”
林湛斐看着面前这只快要熟透还假装冷静的小螃蟹，无辜地挑了挑眉，把衬衣脱了丢到沙发上，“我很热诶，在我自己卧室里，还不给我脱衣服了？”
他慢慢靠近局促的夏熙妍，把她抵在墙边，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怎么了？你脸好红。”
夏熙妍屏住呼吸，感觉自己脖颈上的血管剧烈跳动个不停。林湛斐勾着她下巴的手放了下来，慢慢朝裤子的方向游移，她脑中突然想到了很奇怪的事，大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了他，“啊啊啊啊！——你干嘛你干嘛你干嘛！”
她羞得耳朵都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自燃。
林湛斐一愣，“我、我不干嘛啊。”
“啊啊啊啊，那你干嘛突然要去脱裤子啦！”夏熙妍脱口而出，马上就后悔了。
“我没有要脱……哦~~~~~小同学，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嗯？”林湛斐瞬间意会，坏笑着看着夏小螃蟹，“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急切的想对我以身相许吗？”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大放厥词！耍臭流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夏熙妍结结巴巴地大声反驳，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林湛斐踱着步子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两手一摊，“我是癞蛤蟆？啧，我要是癞蛤蟆的话，得有多少天鹅想对本蛤蟆投怀送抱啊？”
“你你你你你不要脸你！不想理你了！”夏熙妍转身开门离开，开了好几次都打不开门。
林湛斐善意提醒，“你把门反锁上了。”
“我知道！”她两只手哆哆嗦嗦拧开了门锁，逃一样离开了林湛斐的卧室。
林湛斐坐在沙发上，玩味十足地看她羞得不知所措夺路而逃，关上门的一刹那，“噗”地笑出了声。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细细回味着刚才那一幕，想着想着也想到了一些很是奇怪的事情上，脸后知后觉地挂上了红晕。
“天爷啊……这我哪儿顶得住啊。”他摸了摸胸口，变成了另外一只煮熟的螃蟹。
他起身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冲了很久的冷水，湿淋淋地对着镜子，他没来由牵了一下唇角。
蒋子陌的酒吧初三就开业了，他这么早回上海不是因为生意太好，而是为了逃避爸妈的催婚。
“我妈好几次旁敲侧击，今年干脆上升到质疑我的性取向上，还跟我说，‘你要是真是那样，我们也想得通，但好歹领个活人回来呀’，嘿，这老太太一天天的，到底从哪儿了解到这么多新鲜玩意儿的？”蒋子陌边嗑瓜子边喝啤酒，跟林湛斐大倒苦水，仔细一看他面前竖起来的手机上，还有一张陆峰的大脸。
林湛斐深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很是勉为其难，“那不然……你把我领回家去？”
蒋子陌一口酒喷了出来，差点没呛死，“你给我滚蛋！”
“哈哈哈哈。”林湛斐幸灾乐祸地喝了口酒，笑得花枝乱颤。
台上唱歌的夏熙妍看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投过来一个好奇的眼神。她如今已经能在客人不多的时候独自上台唱歌了，几个月的训练下进步显著，已经成为继林湛斐之后店里最受欢迎的歌手。
“斐哥你就别笑蒋哥了，我特理解他的苦闷。”陆峰躲在房间里，吸溜着鼻涕，“我回家的这些天，我妈也天天催我，还说我这么傻缺，再不找女朋友就更找不到了。我都想今天就买票回来算了。”
“那你干嘛不回来？”蒋子陌问。
“回不来啊！”陆峰撇了撇嘴，“斐哥没跟你说吗？我初六……”
“峰峰！”林湛斐及时打断他，使了个眼色，“都几点了，你还不去吃饭。”
但陆峰同志脑瓜子不机灵，根本没意会大哥的意思，还腆着个脸不明状况，“不吃啊，刚不是说了我妈去我大姨家了还没回来，没人做饭。”
“那你还不饿？”
“不饿啊，回家天天大鱼大肉一天吃八顿，且消化着呢，哎我给你们说啊，我妈最近手艺见长，竟然还会灌腊肠了！回去我给你们带一点儿啊。”陆同志成功在大哥的引导下转移了话题。
蒋子陌的八卦之魂不合时宜地熊熊燃起，嗑着瓜子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哎，你还没说完呢，你初六要干嘛去啊？你妈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让你去相亲？”
“不是，”陆峰摇摇头，“初六苏薇姐要订婚，我妈非让我跟着一起去，所以我……”
“你说什么？！”蒋子陌的脸刷一下变了色，提高了音调，“苏薇要跟谁订婚？！我怎么不知道啊！”
林湛斐无声翻了个白眼。
陆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结结巴巴地说，“啊、啊？就、就、就，还能有谁啊，就跟英泺呗……”
蒋子陌把手里的瓜子丢在桌子上，往后一靠，好心情烟消云散。
三人沉默了几秒，陆峰心虚地说，“那个，斐哥蒋哥，我、我妈好像回来了，我去吃饭了啊，先挂了。”
林湛斐对着摄像头使了个眼色，他就火速挂了视频从前线撤离了。
多热烈的白羊
多善良多抽象
多完美的她呀
却是下落不详
心好空荡
都快要失去形状
青春一记荒唐
亦然学着疯狂
这声色太张扬
这欢愉太理想
先熄灭心跳
才能拥抱
夏熙妍的歌声温柔动听，缓解了谁都没有说话的尴尬。一首歌快要结束，蒋子陌才开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眼睛微微泛红，不看林湛斐。
林湛斐给他面前的酒杯斟满，叹了口气，“没必要啊，我说了能怎样？”
“英泺他、英泺他就不是个好东西！”蒋子陌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林湛斐长长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苏薇她要跟你好她早好了，不至于到现在……”
“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蒋子陌打断他，从兜里掏出手机，飞快按下一串数字。放在耳边没几秒，他不可思议地又重新按了一遍，反复了两三次，手心渗出了汗水，“没错啊……”
“怎么了？”林湛斐问。
蒋子陌递上手机，“说苏薇的号码是空号。”
“不能够啊。”林湛斐凑上去看，“她前段时间不是才换了……”话没说完，淹没在了那一串蒋子陌递上来的数字里。
顿了半晌，他的声音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冒着一阵阵哀伤的寒气，“她换号码了？”
林湛斐不知该说什么好，喝了口酒。
蒋子陌像个漏了气的皮球，松垮垮趴在了桌上。背后传来几下宽慰的拍打，他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了林湛斐，“斐哥！”喊了一声后，他说不出话了，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大哭。哭声太大，吓得客人们纷纷往这边看。
林湛斐觉得他再这么哭下去，一定会背过气去。但他没有嫌弃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他推开，任由他抱着，鼻涕和眼泪蹭了自己一肩膀。
夏熙妍唱完歌走下来，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她指了指蒋子陌，用唇语问，“怎么啦？”
林湛斐一言难尽地摇摇头，对她挥了挥手，“别问了，你先回吧，我已经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了，就在门口，快去。”
夏熙妍意会地点点头，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和包包，离开了酒吧。
蒋子陌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肺活量也一流，能连续哭不停歇。林湛斐招呼服务员送白开水过来，拼命给他灌，生怕他哭到脱水。
两个小时后，他渐渐平复了心情，抓起桌上的抽纸擤鼻涕。
“不哭了？”
“憋得慌，我先去上个厕所。”
这种凄凉的场合不适合笑，但林湛斐是真想笑。
从卫生间出来，水龙头先生止住了他的水，坐下蹭了蹭鼻子，“苏薇的新号给我。”
“你还来？”林湛斐十分讶异，“我还以为你要抱着我倾诉发泄一下然后就重头再来呢，别了吧，我都不忍心。”
“新号给我。”
“蒋哥，苏薇要订婚了，你何必呢？听兄弟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多好一小伙，又不是非她不可。”
“我就是非她不可。”蒋子陌看着林湛斐，一本正经地说，“斐哥你别劝我了，都是我自找的，我欠，我活该，不用人劝。我就是非她不可。那年在你们长中看了她一眼，我这辈子就非她不可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我不会再去骚扰她了。我发誓，我就远远看着她，新号存我手机里，我也不会拨。她不喜欢我做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你……”
“斐哥，你能坐在这儿陪着我听我哭，我已经很知足了。放心我真没事。”蒋子陌虚弱地笑了笑，“我这人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一直顺风顺水的，可能老天都看不过眼吧，得让我吃点爱情的苦。哈哈哈。行了，你快回吧，夏夏都回去了。没事，明天一睁眼，我又是硬汉一条！”
蒋子陌推着林湛斐站起来，送他走出酒吧。
帮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目送他上去，蒋子陌站在酒吧门口，久久没有回去。他抬头看了一眼酒吧的招牌，苦笑着舒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含混不清地说了句，“都是自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