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深入人心的印象就是那一队俞家军。俞家军只为王上做事,只为出云征讨,但他们护的不是一个王城,只是出云这个地方。有人说王上身边的密卫军是王上的盾,俞家军是王上的剑。只不过俞家擅用的兵器不是剑罢了。
清晨,俞凝便早早起了。俞明去练武场准备明日的招新,俞鸿达也前去做最后的检查。难得一个人在家,俞凝便打算偷着熟悉熟悉俞家枪。这俞家枪传内不传外,俞家军里虽然并不严格规定使枪——毕竟武器的使用还得看具体的战况,但是俞家人一定得能耍枪,就连俞府的丫鬟都会几把子。俞凝房中有个枪架子,上面躺着的是俞凝的爱枪,这把枪是俞老爷在俞凝正式编入俞家军那年托人按着俞凝的体型和体力打造的,枪头和枪杆都用的是上好的料子,枪缨是不同于普通枪缨的颜色枫叶红,说是俞凝自己讨俞老爷要的色,说是不要和俞明的一样,想要的好看些。
她手抚上枪杆,上面的纹理有些乱了到处都是伤,杆上的“凝”字倒是清晰可辨,枪头依旧锋利,枪缨也去了血色,许是被丫鬟打理过了。单手握住,转了个花,想把枪拿在手上可却差些失了手。枪,比想象中重些。
垫着枪身,她开始思考着。
如果是俞凝的话,如果是俞凝的话,如果是俞凝的话还会练枪吗,还会上战场吗,还会继续留在俞家军吗。俞家军对外只收男兵,俞凝不是第一个,俞凝的母亲俞肆轩是第一个。俞凝只是生在了俞家,还生作了女子。可俞凝还是同俞明前去征讨了,她知道自己是女子也依旧上了战场。是因为俞家强逼的吗,不对不对。俞凝,俞家二小姐,七岁学着俞鸿达耍枪,十一岁送去璟义庄习武,十七岁枪成,二十一岁编入俞家军,第二年便随着兄长俞明北上镇压乱军……
不对不对。想不明白。
恍惚间,她提起枪来到了庭中,双钩已将把庭中的草人设好,枪架可一并摆好了,庭中树下的桌上还放了几碟小食,一壶花茶。双钩跟了俞凝多年,自然知道俞凝练枪需要些什么,吩咐时只说了要练枪,便都办了。
“小姐,已妥。”作揖行礼,俞家的人连个丫鬟也带着些许英气。
“下去吧。”还是有些怕被看出什么。
“是。”双钩应声退下,小姐练枪自当不敢打搅。
前几日已经在俞凝的书房把长枪的书看了个遍,当时熬到半夜把双钩都吓了,说是好久没见着小姐看书了,用身体还有些乏想看看书提提神的鬼话搪塞了过去,总算没让俞老爷和俞明知道。看书可以瞒,这枪可瞒不过。现下基本动作都塞进了脑子,就看怎么用了。
呼了口气,松了松神,双手拿稳了枪,马步扎好,左手在前右手在后,转了转枪像在找重心,稳了,右手一顶枪便冲了出去,歪了,没击中。枪回,重新端好。右手握了杆尾,左手托着枪身,一转沉枪,二转枪杀,三转回枪,以此往复,慢慢摸索着发力技巧。枪头渐渐有了力,出枪速度也渐渐加快,一轮动作也渐渐连贯了起来。
凌家旧府
“少爷,今天是最后一场,真的不用我送你了吗。”凌棋一边为自家公子检查好行李,一边问道。
凌子胥已经跨坐在马背上,马绳由耶律绥牵着,“无妨,凌棋你都忙活好几天了,回去歇歇,耶律送我就行了。”说着看了看耶律绥,便准备出发了。凌棋把行李一丢,塞进了耶律绥怀里。“可拿好了,这都是我家少爷的身家性命,你要是敢路上丢了,我就把你的床掀了。”到底不敢违背凌子胥的意,也没再说要把人赶出去了。自家少爷的性子,怕是过几天这空空的大宅子就得热闹起来了。当初离家前凌子胥说怕麻烦大家,凌老爷倒是不干,最后便只带了书童凌棋,厨子凌画,凌画不爱讲话只管做饭,凌棋话唠一个就跟少爷聊天。到了上京后,凌家旧府已经被凌老爷请的人收拾得整整洁洁,凌子胥本想着他们交了宅子就走,结果都说要留下来,说是凌老爷特嘱,院子太大,凌少爷一个人住着空,一是不安全,二是打扫不过来。凌子胥说不过,最后还是留了三个人,一人守门,两人扫屋。
说着说着,凌子胥已经走远了,凌棋没了法子只能关了门回屋。
“凌棋也是太过操心了,你别放在心上。”凌子胥对耶律绥抱歉。
“无事。”耶律绥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时间还算早,街上也没什么人,耶律绥牵着马,凌子胥坐着马,手里拿着一卷书,也没看,是合着的,倒是看着街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拐过街角,有军爷在街边走过。
“唉,上一次我们的人损失的太多了吧。”像是在讨论上次的战役。
“也不能怪谁,那北靖的兵力实在强,再加上还咱们两位小将军还是经验不足。”倒是客观。
“你们说为什么王上就只下旨让两位小将军带兵呢?要是咱俞老将军……唔”后面的话没说完,被人揍了一拳。
“乱说些什么?”似乎触了什么底线。
“你是第一天进俞家军?第一天听俞老将军的名讳?俞老将军那身体早就没办法带兵了。”
“对哦对哦。唉,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赶紧去练武场布置,这两天可是要准备招新人的。”
“赶紧赶紧。”说着一路人加快了步子往俞家练武场去。
俞家?凌子胥想起自家老爷子的至交俞老将军,然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门亲事,“考完得去趟俞家拜会了。”
俞家?耶律绥又听到了这个词。招新兵啊,看来可以去碰碰运气。
“到了,你就先回去吧。”考场已经到了,凌子胥下了马,接过了行李。耶律绥点了点头,见凌子胥进了门,牵着马便离开了,去的方向正是俞家的练武场。
王宫内
现在已经退了朝,祁羽在御书房同自己的密卫杨禅商讨今年的考试。
“此次结果如何?”祁羽一身龙袍坐在桌前,一脸倦意,拿着今日早朝时呈递的新奏书,突然想起了正是考试的季节。
“回王上,今年的情况比去年稍差一些。不过凌老爷的那边来的人倒是依旧出色。”回答的人坐在祁羽身旁的另一张矮桌上,这人没穿官服,一身墨绿,衣服上绣的竹林暗纹,也是一副清心模样。此时才考了两场,最后的榜单还没出,毕竟想着王上可能会问道,便提前找考场那边问了情况,说是今年没什么太过特别的才人,不过凌家的人倒是一年更比一年。
此人名为杨禅,是祁羽唯一的近身密卫,也是祁羽完全信任的人,当祁羽还小时便伴在身旁做书侍,祁羽做了太子时还是伴在身边做半个护卫。杨禅,杨家人并非朝中大臣,先王亲自选出来给自家儿子用的。要说这事实在巧,杨禅正好还有个同胞兄弟杨斌,一并进宫给二王子祁泷做了贴身侍卫。后来祁羽登基,杨禅仍做了祁羽身边的近身卫。而祁泷则被封为泽王,赐了封地,杨斌则封了大将,本说出云又出了名猛将,结果性子依旧直,直接拒绝还说只听祁泷的话,说是先王把自己赐给了祁泷,便只是祁泷的人,惹得祁羽只说了就在祁泷身边顾护个周全吧。
“凌家人?这次来的谁?”祁羽抬了眼,兴许是有了兴趣。
“凌晨凌老臣的儿子,凌子胥。说是去年的考试就很出彩。”
“答卷呢?”祁羽还是比较想看结果。
“尚未阅完,送到宫中还需等两日。王上要读,微臣现在去取。”自家王上的性子还是懂得。放了笔直接出门,步快也稳。
“两日后务必。”杨禅的性子祁羽也是懂的,说了要定会做的,“凌子胥的,要详细的。”
“明早呈上。”快到门口,却被叫住,转身回来行礼,杨禅自来算得清楚。
手里的奏书不知道拿了多久有些皱了,祁羽便合了奏折起身离了桌前,走到门外,屋外天气尚好,微风。“替我拿身衣服,朕要出去走走。”
“王上折子……”杨禅习惯性地问了句,自然不想自家王上落个把柄。
“都批了。”祁羽阖了眼,进了屋。北靖一战的大小事宜早就处理得差不多了,只待俞家军添些新丁备战,国内平静得很也没出什么大事,朝内也暂时没什么动静,难得清闲。
“这便去。”
祁羽回屋坐了不一会杨禅便回来了,带着一件素衣,衣服上的纹理却是暗中藏龙。换了发饰,更了衣,二人便从侧门出了去。
“这市街还是如此热闹。”离上次出宫也有数十日,街头的热闹度倒是不减当初,杨禅感叹道。
“百姓安居自是好。”祁羽看的也舒心,只是街头仍有些流浪者,祁羽看了便有些恼,杨禅见了忙上前掏了几块碎银放进了碗里,那些人谢过便去街边铺子买包子了。
“他们哪儿来的。”
“回王上,前些日子同北靖的一战时不知怎么的那片区域的可用水域皆不能用了,附近的村民就都出来了,南下路上的城中都分别接收了些流民。”杨禅低声回道。
“我听右相上奏过此事,让他去办了,这办的还算行吧。流民坊呢,人都住满了?”祁羽想起看过的折子。
“尚未。王上莫急,微臣刚问过了,今日说是俞家明日招新兵,今日开始俞家练武场特开,他们刚看了一圈回来路上累了在边歇歇脚。”给了几块碎银问话也自然方便,真亏杨禅算的清楚。
“走吧,俞家练武场。”看样子祁羽是要去阅兵了。说完便大步往前去,杨禅应了连忙跟上可不敢跟丢,这小主子脑子里虽然装着上京路谱图,可及其容易迷路啊。想起登基后第一次出宫正赶上春节期间,也没带什么侍卫说是要感受百姓的春节,结果不慎跟丢,最后凭着去借来的狼犬才日落后才在一茶楼寻了人,还被茶楼老板语重心长说了一道,说什么离家出走家人担忧,不好不好,下次别干。回了宫,杨禅累得直接趴下,祁羽倒是精神得很,还说什么还会出宫的,惊得杨禅一震拉着讲了条件。也不知这次会不会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