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荀沁一行人被请去了王宫面见王上。
“朕知尔等治好了俞凝,可有所求。”祁羽开门见山,自然清楚昨夜的事。这一行人一看就不简单,治好了全城医师都治不好的病人,还不要谢礼,实在可疑。
“我要成为出云国师。”荀沁并未抬头,只是盯着手里的罗盘。惹得殿上大臣议论纷纷。
“不是说是治好俞小将军的人吗,怎么拿着个罗盘啊。莫不是个跳大神的?”
“是啊,治病的不是大夫吗,怎么成了个瞎算子?”
罗盘作何用处没有人不清楚,大夫就该提着药箱大家也都这么觉得。
“不对啊,这女人看着好生眼熟。”
“你们记得前些日子街角那个摆摊子算命的仙师吗?好像也是个女的,算的东西还都挺准的。我家夫人还去算过,还把咱家那被狗叼去埋的东西给找到了。”
“好像就是这个女的!”
祁羽本以为此人医术超凡,可这人瞧了却怎么都不像个大夫样,还有她身后的两名男子,都清冷得很,也不怎么瞧他,没点礼数。“朕为何要予你如此重任!”
“因为没有我,出云三年必亡。”话音刚落,守卫士兵一拥而入将承天殿围了个严实,刚刚还在私下议论的大臣更是乱了阵脚。
“不对不对,这女的不对,这女的我听人说前些日子给咱们出云算了个‘战败’!”
“赶紧把她处决了吧!”
荀沁脸上倒是波澜不惊,共厄有欲上前倒被拦了下来。“别添乱。”荀沁轻声告诫,共厄一脸急样也只得退下。
“天的旨意,如今由本司代宣。本司言,天降大雨。”雨字一定,殿外一黑,顷刻间细雨密布。祁羽脸色有些难看。
“天的旨意,如今由本司代宣,本司言,天晴如初。”云散雨停,一切如初,仿若游园惊梦。祁羽忙走下王座,三分恭敬,“国师真乃天人。”荀沁承了。
“国师你看这城中的摘星楼可好。”出云国摘星楼,城中最高塔,足足三十三重楼高,暗指三十三重天,可谓是通天之塔。更有精巧玄妙的机关天井,实在是匠人心血。
荀沁应下了摘星楼,祁羽也许了李彦随行。至于一旁的共厄,被祁羽赐了揽月宫。祁羽接着差人引国师去摘星楼。
一众大臣看的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人还真能呼风唤雨。也没人再敢议论,规规矩矩地站了回去,毕竟这朝还得上的。
“国师,到了。”
摘星楼,看来得忙上一段时间了。
三日后
俞凝小心翼翼地敲开了摘星楼的大门,楼里的丫头领了俞凝直上三十三层,俞凝踏进天井的时候倒不像在俞府那般稀奇了,就好像坐过似的。机巧声停了下来,丫头没有踏出天井,只是指了方向,俞凝谢过,往那走去。穿过屏风,荀沁一人坐在那儿等她。
“来了。”荀沁抬了头。
俞凝右脚后退了一步,一副武人跪姿,倒缺了几分英气。“天人在上。”
“学得倒是挺快。”荀沁看这架势有些惊了,心里却想着别的:等等,要捡她的不是我啊,李彦怎么还不回来。
俞凝这一跪也没敢抬头,她虽然自己琢磨了几天,但也怕会错了意,听丫鬟说这人来时说的确实是“与她有缘”,还说还这寻她,收徒的标配节奏啊,虽然自己没敢直接叫师父。正当俞凝在这瞎想,荀沁叫她了。
“要收你为徒的人不是我,他回去处理些事了,算算大概得等大半个年头吧。”荀沁说着轻描淡写,好像大半年挺快似的,“先起来吧,不过你这就别叫我‘天人’了,你也不适应吧。”“谢国师。”俞凝改口倒是改的快,荀沁倒有些别扭,虽然这职是自己要的,罢了罢了,反正李彦回来了就能改称呼了。
“过来坐吧。”荀沁示意了一下身旁的竹椅,“你可记得。”
“都记得。”她知道荀沁在问的是自己。她知道自己是已经死掉的一缕幽魂,自己是谁她也记得。这里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前几日便凭着大病初愈的借口慢慢在俞府摸了个大概,俞家小姐的性子也知晓了几分。
“你是俞凝。”
“我明白。”既然已经死了,就得当这活人。荀沁知道这魂魄是聪明的。
“毕竟是我们这边改了天命,我们会一直看着的。”说到这荀沁似乎又头疼了,虽说自己是司未天人,这改了天命的烂差事也确实该自己和司历天人李彦修复,但一想到是共厄下错了地方,下错了时辰,再想到了是因为玉帝拖了共厄下凡的时辰,荀沁本来抱着游玩和捡个徒弟欺负的闲情雅致少了一大半。“你这些日子就回去好好熟悉熟悉,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摘星楼的第十四层,你待会随丫头去看看,那层就由你随意了,要什么就写个单子给那丫头。对了,要不要尝尝梨糖?花展堂的梨糖。”俞凝接了过来,想着来的路上没见过一家叫花展堂的店。总不能也跟荀沁一样是天上的吧,吃了还能上天那种,就跟吃了地狱的东西不能回来那种。俞凝放进口中嚼了嚼,很甜。
“花晏手艺不错吧。”荀沁说着还点了点天上,惊得俞凝卡了喉咙。
俞凝看过荀沁说的那层楼,点了一间当卧房,写好单子,便告辞了荀沁,便出了摘星楼。
上京的街头繁华热闹,俞凝走得很快,似乎在躲着什么。
“小凝,是小凝吗,你回来了啊。”年迈的声音叫住了俞凝,那是一位提着果篮的老人。俞凝停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了头,弯了腰冲老人笑了笑。她没有回应,因为她还不知道怎么回复,走在街头的步子很快的原因也是怕遇了熟人穿帮。“如果是俞凝会怎么做?”她心里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老人也没多说,从果篮里拿出了一个苹果,他递过来一个苹果,“孩子,慢慢来。”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去。俞凝拿着苹果,看着老人远去,心里琢磨着自己果然不是俞凝。而远处的老人只是独自念叨着:“这么小个女娃子怎么就去跟着打仗了啊,唉。”老人只是感慨着世道残酷,渐渐走远了。
俞凝揣好苹果,接着往回走。上京的一派好景色,她现在还见不了。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俞凝刚踏进俞府,就有人来招呼,这是俞凝的贴身丫鬟俞双钩。双钩笑脸相迎,也一副担忧,“那位国师大人没有为难小姐吧?”自家小姐一大早就出了门,自己本想跟着却被拒绝了,说什么怕国师不乐意不方便。“不用担心。”说着便往里走,双钩连忙跟上,嘴里还在念叨个不停。俞凝任由她念叨,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事。
走到拐角,俞凝没注意前方,和拐来的人差点撞了个满怀,幸好双钩及时拉住了她。“怎如此不当心。”严厉的语气,三分和蔼,原来是俞老爷。“爹爹。”俞凝回过神来,连忙行礼。俞老爷并未太过在意,转了话头询问俞凝和国师的事,二人一边往厅堂走,一边聊着白天的事。
“可有给国师添麻烦?”俞老爷还是严格。
“未曾,国师很好,在摘星楼留了房给小女。”
俞老爷一听有些吃惊,要知道这摘星楼在出云的称呼也是不低的,那足足的三十三重天可谓名副其实的通天之处,建好后也从未有人入住,更别提当今王上本就不信鬼神之说,谁能想到这次来了个呼风唤雨的国师,直接赐给了这国师不说,这国师又许了自家小女儿在里面的歇脚处。看来那夜说的有缘并非胡乱的借口。
“国师可还有说什么?”俞老爷突然担心着自家女儿要改行。
俞凝想起临走前俞凝说若是俞老爷问道她是否要收自己为徒,如实回答即可。整理了一下话语:“国师说要收我为徒的人半年后会回来。”
话语间,两人已经到了厅堂就坐。听到收徒的另有他人,俞老爷暂且放心了,俞家历代从军为将就连女子也是一样,俞家军更是历朝王上一把利刃,这是最开始就定好的规矩,要是突然因为外人改了规矩,还真是不好给先帝交代。
没坐一会,铠甲“哐哐”的响声从走廊隐隐传来,俞老爷冲一旁的丫鬟说道:“把那一道上了吧。”丫鬟得了意,忙出了房。
声响停在了门前。
“回来啦。”
“爹。”原来是俞明从练武场回来了。
俞明这三天都待在练武场,一是确实有事处理——整理上一次战后的损耗,并且筹划招募新兵;二是俞老爷说了不让回来,虽说气话,但俞明也实在心中有愧,在练武场呆了足足三日,今早听自家老爷子松了口才敢回来。
俞明踏进房,在俞老爷身边坐下,视线不停往右边瞅,这妹妹自他进门就没看他。“这丫头怎么还是怪怪的。”俞明心里想着,三天都没回来了,也不知道这小妹的气消没,不会还真是气自己没护好她生气不理人了?要知道以前自己被罚去了练武场回来后,小妹都会哭着拿枪戳他,然后自己一顿安慰加两串糖球就皆大欢喜了,可这次完全不一样了。难不成真像俗话说生死门前走一遭,都是性情大变?可怎么看都还是怪怪,一点也不是以前可爱的小妹了。
“少爷。”丫鬟端着菜,给这微妙的气氛带了转机,刚出炉的蛋羹,配一小瓶酱油,“少爷,这是老爷特意嘱托的。”丫鬟俏皮地替俞明说明着,被俞老爷看了一眼,连忙笑着退了出去。
“好了,人都齐了,吃饭吧。”俞老爷说着开了筷。俞凝跟着问了好也举了筷,俞明看了眼俞老爷,有瞅了眼俞凝,最后冲着一边笑了一下,轻轻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小小一张圆桌,三个人的晚饭,摆着四副碗筷。三人并没有等什么人来,那个位置是早已过世的俞夫人的,她,战死沙场。
春分已至,她的故事也就此有了个新的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