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李悬和林骄子就被李婆婆从床上拎起来,开始做今日的早课。
而南市空羽巷里,巷尾的刘家已经燃气了炊烟。
刘湘柔跟她的娘亲吴氏支了准备购买明天答谢宴食材的银子,提起菜篮子就出门了。
她唯一的储物袋是爹爹在她五岁时送她的生辰礼物。
虽然现在很旧了,她依然宝贝得很,可不舍得拿来买菜装食材用。
与精神奕奕出门采购的刘湘柔不同的是,她家隔壁,一墙之隔的黄家一间卧房里。
一身旧软里衣的黄家生,正坐在床上,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人影发呆。
我里个乖乖,这肩,这背,好白啊……
黄二狗望着躺在自己身旁,这背对着他、只盖了一床薄毯的曼妙身姿,不禁吞了口唾沫。
头发跟瀑布似的,好黑啊……
手臂好瘦啊……
脖子好细啊……
黄二狗不禁又吞了一口唾沫。
这他没办法啊,口水它自己就总分泌出来,非让他吞。
可眼睛却怎么也挪不开。
虽然他是个胖子,可是他是个二十岁已经发育健全的胖子,一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个人,还是个女的,还是个看起来很有诱惑力的女的。
这情况,不光让他有点晕,还让他有点懵。
鼻血就是这时候无声流出来的。
啪唧一下滴在了那雪白的肩头上,红得十分醒目。
正在熟睡的女子仿佛被这滴鼻血惊醒了,朝黄二狗这面缓缓转过身,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呀,你怎的流血了?”女子看到鼻下挂着两管血流的黄家生吓了一跳,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张香帕,坐起身子就赶紧倾身靠向他给他止血。
女子却发现这鼻血好似怎么都止不住似的一直流。
而此时的黄二狗已经完全不会说话了,双眼只跟呆了似的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女子。
神情呆滞,活跟走火入魔了一般。
这女子……怎么、怎么什么都没穿啊!
好白,好大,好好看……
原来女子那里竟是长这样的啊……
这是黄家生晕过去前,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
林家小院里。
巩固道法的早课结束后,林骄子又回房继续他的日常淬体去了。
李悬就跟老太太在小院里,一人一把椅子,就着蓬勃的朝阳沏起了茶。
像所有的小辈出门办事回家后,都会把自己一路遇到的做了的事,大致跟家里长辈做个谈资唠上一番一样,将这几日的封妖山脉之旅简单的说上一说。
而关于自己对于与人结交这件事的转变,李悬没说,李婆婆却看出来了。
她看着李悬,面色带着少有的温和:“你能想通透了,这很好。”
说着,她望向远方的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感慨道:“人啊,就是得活在人堆里。
没在人堆里活着的人,久了,自己都要变得不像个人了。”
李悬不知道老太太经历过什么,也就不作接话,他也不擅拐弯抹角潜移默化的语言技术,索性直接换个话题:“姑奶奶,那乾坤道又是什么道?”
李婆婆一脸好笑的看着他,对他生硬的转移话题并不戳破,只接话道:“出发前你不是逛了一圈西市么?我还道你知道呢。”
就见她凭空握出一本册子,递给李悬:“这便是那乾坤道了。”
李悬接过翻开第一页,本以为应该是一门比较简单易懂的通俗道法,没想到低头一看,入眼只有三个字:天,地,法。
一脸懵逼。
连忙抬头看向老太太。
看他的样子,李婆婆抿了抿干瘪的嘴唇,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才缓缓道:“这乾坤道,算是世间公之于众的道法之中,最难的。”
李悬疑惑:“即是最难的,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去修炼它?”
“呵呵。”李婆婆笑了笑,摇摇头道:“正是因为它难呀。
在世间众人能够很容易就寻到的道法中,此乾坤道最是难懂,是以非常难以修炼。
但也正是因此,众人皆觉得,这道法最难,自是最好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乾坤道,就是上古一位大能留下的,而这位上古大能,正是如今西宇界七宗门之一的乾坤宗的开山祖师。
如此背景之下,绝大多数得不到独家传承的散修,在世间易寻的道法中,自然而然,就都选择了乾坤道。”
李婆婆停了停,看了一眼李悬手中的乾坤道法:“这乾坤道自然是好的。可是它非常之难,绝大多数散修习之,几乎都是蹉跎了一生。
就连乾坤宗本宗弟子,修炼到小有所成的都少之又少,是以其门下许多弟子,其实修的都是后几代祖师们所创之道了。”
李悬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册子首页那三个字。
天,地,法。
的确,这三个字看似简单,但是要想从中有所得,有所悟,可不简单。
大道至简,这句话人人都知道,可是知道终也只是知道而已。
所谓领悟,参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不是一群几岁十几岁刚开始修炼的孩子能轻易掌握的。
复而李悬又问老太太:“可我遇到的两个同伴就修炼的这个道法,修为也有炼气四五层了,若是他们对参悟这道法毫无头绪,修为从何而来?”
李婆婆放下茶碗,靠上椅背:“因为他们修这乾坤道,压根就不是从头开始修炼的呀。
你可以往后看看。”
待李悬往后又陆续翻了几页,发现越往后,内容反而越为浅显易懂。
“世人初始修这道法,发现从头开始根本无法入道,翻阅多遍,发现从后往前,才是世间由易到难的常态。
是以,这种从后往前的修炼之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传了下来,延续至今。
且此种修炼之法,还被一些人当作乾坤道的与众不同之处,大肆吹捧。”
李悬沉默了。
李婆婆也不管他,靠着椅背沐浴阳光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良久,李悬才再次开口:“不知如此修炼,可有听过几人修得正果?”
李婆婆闭着眼不疾不徐道:“未有一人。”
“几人修至分神?”
“未有一人。”
“几人修至元婴?”
“西宇界仅闻一人。”
“几人结丹?”
“四通全城仅有一人。”
接下去的,李悬觉得自己不用再问了。
如此结果,对于散修来说,只能用前途渺茫来形容。
他想,这个事实,或许不止老太太知道,很多这个世界的高阶人群肯定也知道。
但是,散修们修什么道法,结果如何,那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散修们自己又不知道,他们只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厉害的道法,有了剑指长生的机会。
而且,即使让天下的散修知道了这个事实,又有什么用呢,在他们能够做选择的道法里,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自卖自身,或是去给大宗门做任务繁重的外门弟子。
道法也是修炼资源的一种啊。
可即使是自卖自身,亦或是任劳任怨的外门弟子,也不是卖了就有人要,想做就能做的。
世间哀事总不尽,唯有权者谈沧桑。
底层挣扎的那些最沧桑的人,没空沧桑。
李悬长出一口气,抬起头,双眼锃亮地看向老太太。
“姑奶奶,您有别的道法吗?能正常修炼,难易适中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