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调查得怎么样?”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张鹤头也不回地问,他站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己有些银白的发鬓。
“伯父,没有宾客去过小浣溪。”丹青沉稳地说,他上前一步,给张鹤又披了一件大衣。
“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丹青想起见面时严老三几个人的鬼祟神情,可因为二少爷的缘故,他选择闭口不谈:“暂时没有找到。”
“这几日,庄里鱼龙混杂,你和丹华要盯紧些。”张鹤干咳了一声。
“是。”
“嗯,去把你父亲请来。”
张鹤心里清楚,这两个侄子比自己那个二儿子靠谱得多,少眈心性纯良,与人为善,是个直肠子,容易受到蒙骗,自己这把鹤庄龙头的椅子恐怕是不能传位给他,若是少裢还在该多好……
“大哥。”张之凡进屋来。
张鹤看着张之凡唯独的一只眼睛:“晚上宴席准备得怎样?”
“全部安排妥当了,届时请宁王爷上座。”
“嗯。”张鹤负手于背,朝窗前走去,窗外是一片鹤祥的景色,即便天色昏黄,乌白的鹤无邪地飞翔使天地仍然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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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庄这排场与我将军府也无差了!”梅仙子看着宴席上的场面,自嘲着说。
“哈哈!恐怕你将军府还比不上呢!”严老三也打趣她,两人交头接耳的举动让袈宝很是不快,他最讨厌这种嘈杂的地方,也不知道鹤庄为什么要在比武之前举办一次宴会。
他无聊地打量着堂内,座无虚席。
上座有昨日已见过的四亭教两大亭主,昨雨霏依然戴着面纱,独自喝着茶,目不斜视。诛烽也盘坐在席,却躁动不安,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已在暴怒边缘,似乎是不想再等待,周围没有人敢攀近他,连鹤庄的奴仆都不敢过分上前为其上酒。
再看右边,有一头发散乱的老头,坐无坐相,抛起葡萄就往嘴里送,举止和鹤庄的环境十分不符,倒是他旁边坐着的正是昨晚在鹤王谷见到的英凤长宜,这个年轻的男子长得不仅儒雅风流,而且气质非凡,袈宝正在打量他的同时,没想到他一转头,两人对视了一眼,袈宝正想掩饰一下避免尴尬,没想到他径直走过来了…
他走过来,微微挪了一下身子,偏头仔细观摩着袈宝负在身后的剑把,直到看到了剑把龙头似虎,且刻着一个“袈”字,他才收起脸上嬉笑的表情:“敢问兄台是否是黑虎将军之子?”
袈宝盯着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回答他,自己与父亲早已决裂了。梅仙子和严老三觉得蹊跷,此时也走了过来。
还未等袈宝作答,只见英凤长宜这个眉眼俊美的年轻男子已甩起衣摆,屈身跪地,朝向袈宝跟前竟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这一举动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在众目之下,他堂堂一个男儿身,竟然伏下身,给同辈的袈宝行如此大礼。
袈宝惊慌地欲扶起他,梅仙子视线飘向座上的那个半躺着吃葡萄的人,那人与英凤长宜是坐一块的,看年纪,应该是杜仲口中描述的五斗米第二代传人——子慕予。可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望着他们痴笑着,笑完便继续吃他的葡萄,仿佛这个徒弟做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只要看戏吃东西就好。
而英凤长宜表情依然尊崇地望着袈宝:“鄙人承蒙黑虎将军营救,当年年幼,还能从芜骸大战中活下来,黑虎将军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得忘。”
芜骸大战,梅仙子的身子震了一下,这四个字对于梅仙子来说是不能提的,因为她的父亲——当年的镇国大将军,丧命于此战,当年她还没有随军,还在钟漾山上无忧无虑地活着。
“芜骸大战,至今二十三年了,那一场战役使南诏二十万人流离各地,十万战士亡灵至今无法慰藉。”一声沉厚的缓缓之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均望向门那边。
梅仙子回头一看,那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他颤颤巍巍地走进门来,双臂有人搀扶着,他们穿着寒冽,眼神无比坚定,仿佛心怀信仰,他们的衣服似铠甲,一身穿着如铁,钢枪不入,用最坚硬的材料武装自己!
“凛崖教教主无涯!”此时,周围已有人呼喊出了此人的身份。
诛烽不再暴躁,昨雨霏也放下了酒杯,这是他们晚辈对长辈的一种敬意。
梅仙子又看了看子慕予,嗯,他还是维持现状,玩世不恭的样子,斜眯着眼望向无涯。
无涯瞧了袈宝一眼,越过他走去,坐在子慕予对面,凛崖教其他弟子席地而坐,守卫在无涯身边。无涯语气十分平缓地说:“当年若不是有七皇子抗旨,伪造圣命,令镇国大将军率领杨家军北下围攻大乌军,南诏早已没了。”
“您这么说来,七皇子反倒是英雄了?”梅仙子发问。
无涯听到此言,便意味深长地望向梅仙子:“何为英雄?”
“毫无私心,舍已为民,冒天下之大不韪,甘愿舍弃自己荣华富贵乃至身家性命。”梅仙子急愤地说。
“那如此说来,七皇子难道称不上英雄二字吗?”无涯盯着梅仙子。
“不!不是!”
在她眼里,七皇子只不过是为了夺权争皇位,他惦记杨家军军权已久,他伪造圣命,父亲因他的决策而死,十万将士抛尸山野。
“他伪造圣命!”梅仙子高呼,她的音调也因为激动而上扬。
“瞒一人,救了苍生。是不是圣命有那么重要吗?”无涯再次对话。
此时,英凤长宜站起身来:“七皇子是英雄,没有他,就没有南诏。”
此时,梅仙子看向严老三,而严老三也沉默了,她希望三哥能给她一个答案,她心里十分矛盾,她觉得三哥心中所想必能坚定她的话。
可严老三没有任何动作,他心中同样矛盾,天下苍生,性命攸关,可是皇命不能不为,这是法制,破坏了法制,世人便可为所欲为。
无涯似乎嘲笑着望向梅仙子,有一丝胜利的意味。
此时又有尖锐刺耳的女人音传来:“无涯老儿也配谈英雄?”
众人均惊叹,什么人如此放荡不羁?
再一看,那人雌雄难辨,长发披肩,眉眼带笑,如柳叶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