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光已大亮了。
告别藏民一家的时候,骆红颖要留下一些钱,这户藏民显得很朴实,执意不要。
出了院门也就到了与林川分手的时候。晨光中,林川显得精神饱满,对于前往玉树的行程他是充满了信心。
“谢谢你们。”林川真诚地说道。
骆红颖一笑:“不用客气了,祝你好运吧!”
没有过多的话,其实陌路相逢,临别祝福就是最真诚的问候了。
坐在车子中,洪欣透过后视镜看着骑在车上的林川,年轻的朝气令人艳羡。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得太累了,这个岁数,应该和林川一样,富有朝气。但现在呢?仿佛只能背负着一身的创伤继续前行,而前行的路却还是迷茫的。
洪欣在静静地沉思,骆红颖却打开了话匣子。
这一年来的时间里,骆红颖很少与旁人接触,所以话说得很少,如今与洪欣在一起,她终于可以找到一个说话的人了,虽然由于杰哥的原因,她与洪欣心中总是存在芥蒂的,但这并不影响她本性的表露。
骆红颖本来就是一个性情随意的人,谁又能想到,正是经历的许多事情让她变了许多,而这次云南之行,却似乎让她找回到了本色。
一路南下,行车比较顺利,没有遇到任何事情,骆红颖大概是心情好的原因,病几乎没有再犯过,这让洪欣省了不少事。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洪欣的妊娠反应似乎变得有些强烈了,胃口不够好,吃过的东西比吐出来的还要少一些,整个人似乎又有些削瘦了。一度让骆红颖有些担心,但可以看出,洪欣的精神状态却没有什么问题,体力也没有任何不支的迹象。
如果只是这么一路走下去,两个女人似乎都感到这种生活很惬意,但云南却越来越近了。
随着目的地的离近,两个人女人终于从路途的美好中清醒过来,她们知道,到了云南将要面对的事情是根本无法预料的。于是,两个女人的话变得少了,相互之间的不信任感又在慢慢地滋长着。
进入云南地界,骆红颖的车子直奔昆明,她对洪欣说:“来云南不去春城转一圈就不算到了云南。”
洪欣也便同意了,她虽然急切地希望见到杰哥,但那毕竟只是一种猜测,谁也不能保证杰哥就真的在云南。但骆红颖已经将近生命的终点,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所以,洪欣对骆红颖的提议总是顺从地应承着。
在距离昆明还有百十来里路的时候,骆红颖将途观驶进了一个加油站。
这是高速路上的一个休息站,洪欣的肠胃又有些不适了,于是她急忙向厕所奔去。
虽然已经入冬了,但云南终究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尤其是昆明又有春城之称,所以前往的车辆还是不少,在休息区停驻的人更是很多。
洪欣排了很长的队伍终于进了厕所的单间,一进去,她便再也忍不住了,胃里的东西一古脑地倒了出来,伴随着眼泪,过了好半天,她才直起身子来,感觉好受了一些,于是她走了出来。
来到了休息区,洪欣远远地望见那辆红色途观已经停在了停车场内,显然骆红颖加油的工作已经完成,走近一看,车内空空的,骆红颖并不在里面。
难道她也上厕所了,洪欣转过身来又在冗长的队伍中寻找了一番,没有骆红颖的身影,于是她便向超市走去。
未近超市的时候,洪欣便看到了骆红颖,正在收银台的边上打着电话。
洪欣被光头等人劫持,兜里只有身份证,没有手机,而骆红颖为了防止高队的追踪把手机扔掉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找公用电话。
拨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安静慈祥:“你找谁?”
骆红颖似乎有些发呆,这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亲切,却又是如此遥远,几年在外的生涯中,她一直渴望着听到这个声音,却始终没有勇气打这个电话,今天,眼看就要回到家里了,她不得不鼓起勇气。
电话中的女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也沉静了片刻,然后静静地问道:“雅男?是你吗?”
骆红颖咬了咬嘴唇,终于说出话来:“妈--”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这句称谓突然变得是如此艰难。
看到骆红颖在打电话,洪欣立即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她在猜测着电话那一头是谁,会不会是杰哥,也许是家人。
但是,洪欣更希望电话是打给杰哥的。
还没有到昆明,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了,本以为这一路对杰哥的思念已经淡了许多,但此时,看到骆红颖打电话,那思念之情就一下子冒了出来。
咬了咬牙,洪欣还是转过身去了,她回到了途观车的旁边,静静地等待着。
该说的,骆红颖一定会说,不该说的,问了她也不会说的。虽然洪欣这么想着,但还是心中渴望着那个电话是打给杰哥的。
过了一会儿,骆红颖回来了,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但见到了洪欣,她立即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等了很久吧?”
洪欣摇了摇头:“没有,就一会儿。”
“好点没有?”
“好多了,咱们走吧!”洪欣说着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刚才这四句话让她感到十分地不舒服,觉得仿佛是过场戏一样,过于机械,没有丝毫的情感在里面。
进入云南地界,正如预料的一样,两个女人之间的芥蒂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机械的谈话,相互的戒备,这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红色的途观驶出了加油站,一路向昆明方向驶去。
一名加油的小工看着骆红颖与洪欣离去,拿出纸笔来,将车牌号抄了下来。
两个人坐在车中都没有说话,骆红颖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通话中,一时情绪并没有转过来,洪欣心中却仿佛种下了种子似的,它要发芽,已经不可遏止地破土了。
“你家还有什么人?”洪欣终于策略性地打破了僵局。
骆红颖愣了一下,问题有些突然却在情理之中:“只有我母亲。”
“你刚才电话打给老人家的?”
“噢,你刚才看见了?”骆红颖问道。
洪欣点了点头,她不打算隐瞒。
骆红颖很清楚洪欣在想什么,所以她笑了:“给我母亲打的电话,离开云南后,我从来没有打过电话,这是第一次。”说完,她自嘲地摇了摇头。
洪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不应该这么问的。但说到母亲,她也开始想起自己的亲人,是的,自从离开了那个东北小城,她也从来没有和家里人打过电话,不知道父母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