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算是和他在临安定居了下来,他还是那样,在城中乞讨,行窃,抢劫,她也不说他了。
他对她说,连自己都管不了,谁还会在意别人。
他就是看不惯那些大户人家的清高样,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美味佳肴,一边又吟诵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别以为自己还是大小姐,来了这里,就和他们一样,收起那股子清高劲。
这是他对她说的。
她是清高,他最看不惯他的就是那股清高,她也看不惯他骨子里的那股痞气,二人经常因为这个而争论,可谁也没有离开谁。
虽然她不说,可他大抵可以猜测,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因为什么事而流落至此,可她从来不说她的事,他也不会问她。
闲暇时,她会教他写字,教他吟诗弄墨,而他会教她吹笛子。
他还记得,他曾经用刀削过一支笛子给她,那只笛子很丑,吹来的曲子很难听,她笑了他好久,却还是收下了那支笛子。
他曾经也与不少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打过交道,那些人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这种外边流落的市井混混,可她对他不一样了的,她从来不问他的出生,他的来历。
她对他很好,他在外面偷东西被抓的时候,她会去找他,先是训斥他又去偷东西,然后拿着偷来的药给他上药。
她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那天他们背对着被一起看日出,他说,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沉默,道,不会的。
他们都没有说话,沉默地看完了这一场日出。
后来,他在破庙中醒来,金色的阳光洒在脸上,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了遮太阳,看不见身旁之人。
她只留下那枚白玉便走了,连一句话,一声道别都没有。
……
他坐在草堆上,也不顾上面是否干净,张开手心,里面握着一张卷起来的纸。
纸条包着一把小巧的钥匙,他比了比所在外面的锁,并不匹配。纸上写了一行小字,字迹清晰工整,很是清秀,略有些飘逸的笔锋。
借着微弱的亮光,隐约可以看见上面所写。
“亥时三刻,永乐街口见。”
此时,突然进来一批人,来着气势汹汹,赫连孤城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衣袖里,神色慵懒的看着这一批人。
来的人貌似不是大理寺的,他们进来见赫连孤城安分守己的待在那里,也没有为难他,领头的人让手下将锁换了,手中拿着手铐走进赫连孤城,对他道,“王爷冒犯。”
赫连孤城毫不在意地张开双臂,任由他们将他锁起来。
想来是快要审讯了,赫连洛言怕他耍什么花招,特地派人过来看守他,还不放心地将他锁起来。
当真是看得起他。
见赫连孤城如此配合,其他人也都不为难他,挂上锁后便出去了,赫连孤城看了看外面,连看守的人都加重了。
待到门重新关上,赫连孤城甩了甩手,冰冷沉重的手铐发出叮当的响声,他又从袖中拿出那把钥匙,对了一下钥匙孔,正好匹配。
他薄唇微微勾起,漾起一道令人目眩的笑。
他的王妃可真是有本事呢!
连下一步都为他想好了。
楚忘念那边,出了牢狱,便又撞见杨衍。
杨衍见是她,对她微微颔首以示招呼,道,“王妃与王爷伉俪情深,下官佩服。”
他表情很是严肃,就连一句客气话说出来也是十分硬气,楚忘念没有接他的话,转移话题道,“杨大人这是打算审讯了?”
“明日。”
一直到现在,太后和皇上那边都没有动静,这举动在外人看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赫连孤城杀人一事已经坐定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不知这杨衍会如何审问。
人是不是赫连孤城杀的,杨衍或许心里知晓,但碍于官职在身,他不得不作出处理,一边是九五至尊,一边是道德底线,她很好奇,像杨衍这样的人,会如何抉择。
“杨大人,王爷品性如何,想必杨大人心中也是清楚的,杀人这种事绝不会做,王爷身份特殊,此事必由杨大人来处理,望杨大人好生思量,莫要冤枉了无辜之人。”
听到她的话,杨衍微微皱眉。
她这话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杨衍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话里有话。
赫连孤城什么人,他不清楚,但多少也听说过,她的意思是,他已经被卷入这场豪门间的斗争中了,赫连孤城身份特殊,如何站队让他思量清楚。
“王妃放心,下官自然会严肃处理。”他假装听不懂她的话,面上仍旧正色。
假装听不懂也没关系,楚忘念也没有要拉拢他的意思,毕竟那是赫连孤城的事,她只希望,最后杨衍不要坏她的事便好。
“告辞。”
楚忘念走出大理寺,街上人流稀少,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刚走出去没几步,空中便想起一道惊雷,接着又是一道亮光,闪电将天空劈开一条裂缝,大雨倾盆而下。
楚忘念躲进一个店铺檐下,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大雨如线如丝,丝丝缕缕,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这天气本来好好的,怎的突然就下了雨?”
“谁知道呢,这天变化无常的。”
“雨下这么大,可怎么回去啊?”
在檐下躲雨的人不少,身旁的人都在抱怨着这变化多端的天气,楚忘念亦是皱眉。
“姑娘没带伞么?”
一道声音传入耳中,如泠泠琴声入耳,十分好听,楚忘念转头,循着声音的来源,见一名男子正带着笑意看着她。
男子一袭蓝衣,白色的发带将头发高高的束起,目若星辰,丰神俊朗,俊朗的面容如十里春风般,虽不见得多惊艳,但让人看着,却是十分赏心悦目。
他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递到她面前,面上带着沁人的笑,楚忘念以为他是要借给她,刚要伸手去拿,却见他道,“一两银子一把,姑娘可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