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慢慢有白光钻出来,双木早早的就起来,在大堂里蹦蹦跳跳的,杏娘打落了从外面带进来的雪,对着双木说:“前些日子一直坐着,莫不是长胖了?”
双木摇了摇头道:“才不是呢,还不是因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瘦,我都不好意思跟她们站一起,如果那样,我掌柜的气势怎么来啊。”
谈姐姐过来擦了擦桌子道:“要我说,掌柜的应该出去看看,不应该一直待在这个客栈里,应该出去拉点人心,不然生意也不会这么难做。”
双木“嘶”了一声道:“怎么,客栈太轻松了,杏娘和谈姐姐莫非太闲了?不然把这客栈角角落落再给我打扫一边,不干净不发工钱啊。”
杏娘走了过来道:“掌柜的,这不是为了客栈考虑。”
双木道:“好啦好啦,我去还不行嘛。”
还没踏出店门,就听见街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传来。
双木连忙走出店门,看见一女子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抓着什么好像是个镯子,又因为太远了实在看不清。
双木走上前去扶她起来,可是那女子软弱无骨一般,扶起来多少又原分不动瘫回去多少,双木无奈只能蹲下来问道:“姑娘,你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嘛?”
那女子闻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面孔,目光中带着询问和关切,一个陌生人的关心,直直把那女子的心击了个中,她豆大的泪水落下的更是快速,双木替她擦了擦眼泪道:“姑娘看起来还是深闺未出吧,大街上哭哭啼啼的岂不是毁了自己的声誉?”
“声誉与我而言,又怎么抵得过心痛。”那女子终于开口,声音极为温柔。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忍心伤害这样的一个姑娘。
她抬起头直视双木道:“他走了,归来之日遥遥无期。”
双木看她恢复了一点扶她起来想要让她进客栈慢慢说,可是她被扶起来之后,转过身向自己家中走了回去,双木问了问旁边的大婶,那大婶叹息的摇了摇头道:“那姑娘小的时候就有一个玩伴,是个公子哥,两人从小形影不离,什么都在一起,我们街坊邻居看着长大的,如今这公子哥搬走了,无声无息的,可把姑娘的心伤透了。唉……”
双木听完才真感觉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她来这儿开客栈也有二三十年了,那姑娘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双木回想起来那姑娘梳云掠月的模样,好像是出水芙蓉,让人怜惜。
双木不知怎地,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姑娘的门前,抬脚走了进去,刚进去就看见一棵枯了的梧桐树,双木内心突然涌出悲伤,直接就抬掌抚上了那棵梧桐树,那梧桐树没一会儿,就有一朵朵粉紫色的梧桐花飘落,双木这才甚为满意的拍了拍手,看着飘落的粉紫色梧桐花,又看着自己手掌中浮出的红色梧桐花,想起来,自己能化成人形以后,梧桐花就随着法术越来越深,变了颜色。
“姑娘怎么跟上来了?”
双木回神,立马收了法术,回身行了平礼道:“叨扰姑娘了,就是不放心姑娘所以跟来看看。”
她淡淡一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会寻死,我还要等他回来,咦,这梧桐树竟然冬天起死回生了?!”
双木懊恼的拍了拍头,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啊,我只是不忍心看见它枯落。”
幸好她没有多问,只是伸手接了一朵梧桐花笑着说:“姑娘能使梧桐树冬天起死回生,一定不寻常吧,那你能看出这个树有什么过往嘛?”
“哎呀,你笨死了,会不会种树啊。”一个小女孩儿蹲在地上,对着正在正在种树的小男孩儿指指点点。
小男孩儿皱了皱眉头道:“这比我读私塾还难。”
小女孩儿奶声奶气的说:“得了吧,云裳,你就是为自己笨手笨脚找借口。”
小男孩儿轻哼一声:“花容,你能帮我把那个桶子提过来嘛?”
双木眼光望去,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小小的桶子根本不需要浪费力气,当然,这是对于小孩子来讲的。
花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直接提了过去。
云裳点了点花容的小鼻子笑道:“不提水来,怎么给树浇水呢。”
花容皱了皱小脸,什么都没说就跑进了里室,不一会儿提了一个壶过来,还热腾腾的冒着气。
云裳气的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花容跑过来笑到:“云裳你看,这都秋后了,我们给它浇点热水,这样它就不怕冷啦!”
“哈哈哈。”双木忍俊不禁。
“很搞笑吧,那个时候还是两小无猜呢。”花容的声音传来,双木转头看去,她们俩正站在梧桐树下。
双木不禁问道:“那这树是怎么存活到这么大的啊。”
抬头看去,梧桐树的树干都已经有两层平常人家高了,花容声音一下落了下去道:“你且看。”
场景又转了进去,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一桶一桶的提水浇着这棵树,这棵树已经很高了,可是没有现在这般粗,那少年看着一天天长大的树,对着里室喊了喊:“花容,别装了,知道你没在看书,还不如一起来跟我浇树呢,不过不用你浇,你看着就行,我害怕这个树这么大了,还不小心死于非命啊。”
“啊!!云裳,你不是君子所为,都过了这许多年,你怎么还拿那事儿取笑我。”一道倩影跑了出来,直直撞进了云裳的怀里。
“嗷,花容!你跑来是有动力的,你撞坏了我,你要对我负责哦。”
花容提着一个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看,我爹爹带回来的宫廷糕点,我们一起吃吧!”
云裳点了点头道:“你总是有口福,怪不得如此……”
“如此什么??”
“没什么,我都闻着香味儿了,快打开让我尝尝。”
打开以后,第一块却还是递给了花容……
双木内心有些触动,两小无猜,却两相在乎。
“姑娘,这边走。”
双木跟上花容的脚步,来到了一个屋檐下,虽然看似很破旧,但是上面有很多瓦片都被重新装上过。
“姑娘能上去吗?”
双木点了点头,牵着花容的手,脚步一旋。转眼间就来到了屋顶,花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双木在屋顶上坐下,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旧瓦片,上面赫然有一行小楷:花容是最最最傻的姑娘!
双木又拿起旧的一片瓦片,上面果然也有一行小楷,字迹清秀:云裳是最最最笨的男孩!
“云裳,今晚的月光好亮啊,从来没有这么舒服的待着这里了。”
“那以后我经常带你来吧,屋顶上一直都很舒服的,有什么烦心事儿都可以被天地包容。”
“好啊。”这是花容第一次温柔的答应了云裳,云裳不由得失了神,这时,两人的模样已经一个亭亭玉立,一个翩翩公子。
“哎,云裳,你说我们这最高的人家居然是个客栈,以前我一直以为是一户人家,人家来问有没有客栈我都摇摇头,想来真是对不起那个掌柜的,白白浪截断了她的财路。”
“哈哈哈,那你不要让那个掌柜的知道不就好啦。”
云裳指着天边悬着最亮的那颗星道:“花容,你知道吗?你在我心中就是那颗星”。
花容轻轻“嗯”了一声。
云裳突然感觉肩膀一重,花容的小脑袋已经靠了过来,云裳轻轻一笑:“傻姑娘,我就知道。”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披风,轻轻的披在花容身上,嘴角的笑意慢慢溢出。
双木也笑了起来,心中因为失去许多钱财的郁闷也一扫而空了,这幅美好,双木想永远珍藏,再看向花容,花容泪水已经沾湿了衣襟,她轻轻的说:“那以后,爹爹想要重新翻修,我唯独不让丢掉这两个瓦片。”
双木拉着花容下了屋顶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花容向门口走去,双木紧随其后。
看见对面的门突然被拉开,里面走出一个翩然公子,对着梳着少女髻的花容说:“花容,我要出门远游,大概一月有余回来。”
花容一下嘟起了小嘴,但还是依依不舍的摆了摆手道:“那你记得早些回来,我还要去屋顶…”
云裳笑了笑,想抬手摸摸花容的头,但还是放了下来道:“花容上去赏月谈心,还是去睡觉去乏。”
花容眼睑下垂道:“怎么总是爱取笑我。”
因为取笑时你不知道你的样子有多可爱,你不知道你温柔的骂我有多拨动我心弦……
“云裳,云裳?”
“嗯?”
“你想什么呢?你的同僚都到了。”
云裳向前望去,果然看到一行人,心里苦笑一下,哪里是同僚…
“好,花容,我走了。”
花容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朝他喊到:“云裳,你要早些回来,带我去屋顶,还要回来给树浇水,不然我就用热水浇它!还有……没什么,等你回来我说给你听。”
云裳并未转头,听完后只是摆了摆手。
花容永远不会知道背对着她的云裳,眼中的泪一颗颗滴落在青石板上,灼痛了谁的眼…
花容望着远去的云裳,喃喃自语道:“还有,你要平安回来娶我。”
花容转身走了进去,日夜交替在双木眼边不断闪过,直到一个黑夜,花容坐在屋顶上,扳着指头数道:“今天已经是最后一个夜晚了,明天……”想到这里,花容的眼都弯的成了月牙,眼中的光倒比月光还炽热几分,闪亮几分……
花容拿起笔,取了一片瓦片出来,想了想写到:“云裳,最最最笨的男孩”。
双木退了出来,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只剩下余晖,如这结局一样油尽灯枯。
花容看着夕阳道:“那次他离开再也没有回来,我听爹爹说他已经去了别的地方,过得很好。我当时心下其实已经释怀,可是,今日爹爹来接我让我同他一起去京城中生活的时候,我回忆起这一切的点点滴滴,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割舍下他,所以我拒绝了爹爹,爹爹气的甩下我离开,可是我不后悔,我愿意永远守着我和他都没办法说出口的秘密,也许这个秘密最后会造成遗憾。我唯一一次答应了他的事儿就是他说会永远陪我来屋顶,可我就答应了他这一件事情,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双木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光亮,淡淡的说道:“没有说出口的最终变成了遗憾,你又何必抓着不放,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为什么还不肯释怀?”
“不,他活的并不开心,我可以感觉到。”花容指了指自己的心接着说道:“是它告诉我的。我信它,因为它已经是他的了。”
双木终是忍不住垂泪道:“姑娘不必伤怀……”
想要安慰的话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
倒是花容先释怀的笑了:“无妨,掌柜的,我自然已经释怀了,他陪伴我的日子虽然已经逝去,但是,我愿意守护这些日子,直到我老去。”
双木“哈哈”一笑道:“姑娘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客栈的掌柜的,那以后跟我不必客气,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只管到客栈来,我一定竭尽所能。”
“只是我还不知道客栈的名字和如何到达?”
“茯苓客栈,不过花容姑娘,你指错了那么多的路,还不知道这一条正确的路?”
花容羞红了脸,慢慢道:“那个时候,我以为会永远有人替我引路。”
双木道:“花容又如何得知现在没有?”
花容疑惑的抬头,双木指了指自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我替他守护你,你是唯一一个解开心结还在人间的人,自然要交你这个朋友。”
花容转了转眼珠调皮的笑了笑道:“今日其实就是想交掌柜的这个朋友,还有一个就是,一个人承担这些太痛了,总得有人替我分担……天色晚了,我先回去啦!”
双木气的没缓过神儿,这一天天,花容这丫头要把我气死。
“掌柜的,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我们都关店了你还没回来,急死我了。”杏娘的声音传来。
双木看着着急的杏娘,一把抱住,心里想:还是杏娘好。
杏娘被抱的不知所以,但还是拍了拍双木的背道:“掌柜的,有什么你就跟我们说,我们都在…”
双木摇了摇头。
“对啊,掌柜的(嫂嫂),我们都在!”几人的声音整齐的传来。
双木看去,只见冬叔,谈姐姐,疯疯还有,还有桦哥哥。
“咦,桦哥哥,你化成人形啦!”
桦哥哥笑,憨厚的摸了摸头道:“是啊,要不然我们都找不到理由先关店,害怕被你骂……”
谈姐姐及时救场:“不是,掌柜的,就是就是着急找你回去吃饭,担心你。”
疯疯跑到双木旁边,伸出了手说:“嫂嫂,一天没见你了,抱抱!”
双木一把抱起疯疯,走在前面,对着后面喊到:“冬叔我要吃最好的菜,不对,最好吃的菜!”
冬叔笑着答应:“没问题。”
云想霓裳花想容,春风福槛露华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