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季没想到能从老人的口中得知李家与命盘的关系,这也让她沉默了一会,便又听着老人继续说下去。
“师傅临走前,便告诉老婆子我,若想陶家免受牢狱之灾,就应归附于幼帝,切勿生旁的心思。”似是又回忆到了什么,老人自嘲一笑。
老人与其兄长关系颇好,她的兄长在听她分析了朝廷中的形势后,便听了她的建议,与其父一同商量,最终得到这样的结果。
也幸好她的兄长没有与她父亲一般,讲究妇人不得插手政务的观念,认真的考虑了她的想法,而后谋划,得到的结局也是让人安心满意的,至少老人那时是这般觉得的。
若不是那位女子,老人想,她们陶家荣华虽不如皇帝纵容时的那般,也会比从前好上不少,日子也会如往常那样,平淡而温馨。
可事与愿违,陶家不知为何迅速的没落,身在朝中老人的兄长,就这么被打入牢狱当中,被折磨至死。
陶家敢对天发誓,家中无人做丧尽天良之事,却招来皇帝的赶尽杀绝,陶家的独苗苗夭折、皇帝的不理睬,气得她的父亲吐血中风,下半生只能瘫在床上度过。
当她得知这一切的源头是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时,便使尽办法和手段打听到了女子的住处,那段时日疯狂的劲儿连她的母亲都劝不住。
老人带着花光了她所有积蓄得来的消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入了那名女子的住所。
若不是等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就直接对上了女子的双眸,她会更感畅快。
被抓包的感觉自然不好受,又何况眼前人是害得自己家落得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老人当即便用尽毕生所学,去攻击这位正轻描淡写把玩着一面小巧铜镜的女子。
“小娃子,你定能料想到,老婆子那时的三脚猫功夫哟,怎能打得过人家?自是被生擒了去。”
邱季仿佛还能从老人现在那灵动的神情,追溯到年轻气盛时的她,就算是被生擒了也不服气的模样的痕迹。
尽管老人的风华不再,甚至于声线都变得呕哑嘲哳,却仍是难掩她身上的傲骨。
就这样自是能想到,老人当时在那神秘的女子手上,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邱季说出心中想法,却见老人摇摇头,道,“你可能不大相信,老婆子我那时除了被绑着不大舒服外,并未吃任何苦头。”
“但现在想起,我反而是宁愿当初浑浑噩噩的过了剩下的日子,也不愿再听到那狗屁的天命。”
原来,陶家没落是必然,可却不是以功臣的身份隐退,而是以戴罪之身没落,长公主一脉,也未有如此之快便被皇帝除去。
换句话来说,该死的人未死、不该死的人却过早陨落,会给将来的事情带来不可估计的后果。
女子悲悯的神情老人至今都不能忘却,而那女子所说的那句话,也如同烙印般,再也不能从她的心中抹去。
“那女子说,我们陶家扰乱了天命,此中牵涉得太多,不便与我说,告诉老婆子我,这是陶家的命!这是我父亲兄长的命!”
老人胸中似有一口气还未上来,又接着道,“她说,若挣扎,下场会比这时还要凄惨,如要顾及我母亲的性命,就不要再纠结于此,她还说,这样的结局,已经是尽了她的力......”
说着说着,老人的手捏着眉心,喃喃道,“我就该听她的,当初我就该听她的,就不应该不依不饶,非让它发现出端倪,搅得,搅得......”
邱季见老人这一口气未提上来的模样,心中了然,也知道在最后应是发生了些什么不幸的事,才让已经到了如此岁数的老人,过不去那个坎。
是以邱季虽好奇老人所说的它,到底是不是命盘,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而是轻轻的拍着老人的手背安慰她。
等老人深吸一口气,将她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才继续再往下说下去。
“精通占卜之术的人,往往不会轻易入世,有了羁绊、有了欲望,便会做出泄露天机之事。”
老人的师傅知晓她最后的命运,念在是自己的徒弟,心软而又破了一次规矩。
破了规矩,就得付出代价,然而就连她的师傅也没有想到,这个代价,居然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徒弟凄惨一生,任何作为都无用。
老人被放后,表面上是屈服了,背地里却开始安排一切。
她嫁入了先前与陶家相交颇好的小家族,在生下小孩的期间,她一直钻研着她师傅留下来的典籍,只为在之后出去闯荡时,能给自己增加活下去的把握。
生下了孩子,心中自是有了柔软之处,可老人还是不死心,便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出去陶家仅有的庄子上静养,再独自查探下去,才明白女子所说的尽力是何意。
而老人的人生,也在此时发生了改变。
翻出风浪,引起命盘出手的后果,便是自己的双亲无故暴毙,而老人她的人生也因为命盘的介入,而变得更为坎坷。
不但她的夫君不似从前般爱戴她,连自己已经三岁的儿子,都不愿见她,只要她出现在她孩子的面前,她的孩子就会哭得撕心裂肺。
在老人心力交瘁之下,各种意外接涌而来,老人也不得不忍痛离开了她的夫君、她的孩子。
最后,老人在逃避命盘“追杀”的途中,在街上偶遇到了她的师傅。
天已微亮,老人也叙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精简。
即便是邱季听到后来不由的盯着老人嘴,全神贯注的听着,也还是有些细节没有听清楚。
末了,老人的师傅也还是未与她相认,只是装作没有遇到她的模样,从袖中掉下当初她师傅与她告别时用心擦拭的玩意,还有叠被细细折起的草纸。
老人本想叫下她的师傅,可她师傅不多时便走远了,遍体鳞伤的她呆愣在原地时,又绊倒了位纨绔子弟,老人见状暗道不好,忙把两样东西收进怀中,逃进了死胡同里。
那浑身酒气的纨绔子弟踉踉跄跄的爬起,正想找绊倒自己的那人发作时,却没找见人,只好自认倒霉,拍掉身上沾的尘土,往着正招揽客人的烟花之地走去。
等老人掏出那破旧的草纸时,草纸也被方才慌乱逃离的自己磨碎了些地方。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泛黄草纸上遒劲的笔画,简单的叙述了命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