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七雄征战不断,为求富国强兵,各种思想学说此起彼伏,百家争鸣。在众多的学说理论中,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独树一帜,成为当世显学。墨家的创始人后人尊其为墨子。墨子的真正名字是什么?人们不知道。墨子生于何年,卒于何月?人们不知道。墨子为哪一国人?人们也不知道。墨子为什么这么神秘?不是他故弄玄虚,其实另有隐情。
墨子与墨家
如果说儒家和法家说出了千万君王梦寐以求的国富民强的心声,道家说出了千万士大夫追求飘然洒脱的心声。那么,同样影响广泛的墨家学说又说出了什么人的心声呢?人们只要看看墨家的创始人,看看墨家弟子,就可以发现答案了。
墨子的出身非常贫寒,他的父亲是一个木匠,像当时所有手工业者一样,被称为“工奴”,社会地位非常低下。因此,墨子出生时没有人关心他到底生在哪里,墨子成名后人们也记不得他具体生于何时何地,有人说他是鲁国人,也有人说他是宋国人,还有人说他是楚国人。
当然,再卑贱的出身也无法阻挡一个绝世天才释放出耀眼的光芒。墨子早年在宋国学习儒学,因不满意儒家繁琐的说教、等级分明的体制和固步自封的教条,便大胆地自创新说,广传弟子,创立了一个具有严密组织和纪律的团体——墨家学派。
墨家的首领称为“子”或“巨子”,成员弟子称为“墨者”。墨者很多是与墨子一样来自于社会下层,刻苦俭朴的人。这些人往来于各国之间,穿着简陋的草鞋和粗糙的衣服,生活极其清苦,有时甚至连吃饱饭都十分困难。但这依然抵挡不了他们思索天下大事的热情。墨家提出“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行为方式,强调为人要有“赴汤蹈刃,死不旋踵”的气魄。认为当事情对天下百姓有害的时候,人们就要挺身而出对抗到底,就算死也在所不惜。
墨者是战国时期道德品质相当高尚的一群人。纵横家有阳奉阴违之嫌,儒家有浮于表面仁义道德之过,法家又失于残忍。对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苦百姓来说,纵横家、法家、儒家弟子的出仕或多或少有为己谋私之疑,唯独奉行清苦生活的墨家弟子,在实践政治理想的时候敢于将个人的荣华富贵放在一旁。他们不逐虚名,不求厚利,他们扶持贫弱、理解苦难,正是因为得到了广大底层百姓的支持,墨家学说才得以在纷扰的战国时代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兼爱与非攻
战国后期,随着天下一统局势的形成,墨家逐渐衰微,西汉之后,墨家的踪迹已难以寻觅。墨家的衰落有一定的社会原因。
墨家产生于战国时期,把拯救生灵于战火、帮助弱国抵抗强国作为使命。因此,墨家本质上更像是一个在战争环境下产生的互助团体。到了西汉初期社会稳定富裕,人们心态慢慢地改变了。生活安逸的人们很少愿意继续艰苦自守,履行墨家行为准则,墨家失去了存在的社会与环境根基,自然日趋衰弱。
墨家兴盛数百年,尽管后来因不适应时代的发展没落,却仍然给后人留下了诸多宝贵的思想遗产。墨家除了严格的纪律,崇尚清苦的精神,还有三样东西非常与众不同,第一是发达卓越的科学技术;第二是理想主义的政治理论;第三是逻辑缜密的辩证唯物哲学。
墨者很多出身工匠,他们代表了战国时期科学技术的高超水平,这从墨子“班门弄斧”的佳话中可见一斑。“班门弄斧”的“班”指鲁班,战国初期的著名工匠、木匠们的祖师爷。传说他制作的木鸟能在空中飞翔三天三夜而不落地,人们用“班门弄斧”比喻在行家面前卖弄本领,不自量力。但是,鲁班却在墨子面前栽了跟头。
公元前440年,鲁班为楚王制造出攻城云梯,楚国准备在攻打宋国的时候检验这一新式武器。墨子听到消息后,日夜兼程来到楚国,试图劝阻楚王不要攻打宋国。
墨子对楚王说:“有一个人,自己拥有豪华的马车,却还惦记偷取邻居的破烂马车;自己拥有华丽的衣裳,却还想要占有邻居的破烂布衣。你说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楚王回答:“这个人一定有精神病。”
墨子说:“楚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宋国疆域狭窄,资源贫困。两者对比,不正像豪华马车与破烂马车、华丽衣服与破烂衣服吗?”
这时,楚王才明白,墨子是拐着弯劝自己不要攻打宋国。墨子的话的确有道理,但是楚王感觉非常别扭,墨子拐着弯说话,也变相辱骂了自己。所以,楚王借鲁班已经造好攻城器械为由,拒绝放弃攻打宋国。墨子劝阻无效,只好又对楚王说:“你就是有了攻城器械,也不能取胜。”随后,墨子与鲁班演习各种攻守战阵。鲁班组织了九次进攻,九次被墨子击破,鲁班攻城器械用尽,墨子守城器械却还有剩余。鲁班认输,楚王只好放弃攻打宋国的计划。可见,墨子掌握的技术,连鲁班都远远不如。
辩证唯物论
墨家的政治理论乌托邦色彩极其浓厚。他站在贫苦百姓的立场上,要求统治阶级“兼爱”、“非攻”、“节葬”、“非乐”,即打破等级壁垒,否定国家战争,保持统治阶级生活节俭。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在战乱无休、诸侯野心膨胀的战国时代,这些学说就如同天方夜谭,既无法博得当权者的青睐,更不可能被推广实践。持守这样的政治理想,墨家的衰弱几乎成为必然。很多墨者预见到墨家政治理论难以实现,因此到了战国末期,一部分人转向纯粹哲学领域,开始研究“认识论”和“逻辑学”问题。
战国时期,有一个人叫做公孙龙,一天他要过城关,守关的官吏对他说:“人可以过去,但是马不可以过去。”公孙龙回答说:“我这是白马,不是马。‘白’指的是颜色特征,‘马’指的是形状特征。‘白马’由两个特征组成,‘马’由一个特征组成,‘二’不等于‘一’,所以‘白马’不是‘马’。”公孙龙一番长篇大论,说得官吏哑口无言,迷迷糊糊中连人带马都放行了。
后期墨家正是通过批评公孙龙的理论,发展出了自己的学说。墨家认为:“所谓,实也;所以谓,名也。”就是说,事物在逻辑上可以分为实体和概念两部分。事物“以名举实”。实体,即客观对象的属性,是事物第一性的存在;概念只能用来反映事物属性,是第二性的存在。概念不能脱离实体独立存在。“白马非马”问题正是脱离实体空泛的讨论概念,才出现理论漏洞。墨家把概念分为“达”、“类”、“私”三类,三者呈现不同的等级,依次包蕴。“白马非马”理论没有看到概念的等级性。
从对公孙龙“白马非马”理论的批判中,我们可以看出,墨家哲学具有唯物主义的特征。实际上,墨家哲学不仅具有唯物主义特征,而且深谙辩证法精髓。战国时期的庄子认为“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世间万事没有统一标准,所以人们对事物的认识全都不可靠。墨家尖锐地批判说“以言为尽”意思就是说,如果所有的认识都不可靠,那么庄子对于“所有认识都不可靠”的认识也是不可靠的。墨家众人用庄子自己的理论反驳了庄子,可见他们对于辩证法的运用已经相当娴熟。后期墨家哲学,可以说是世界上产生最早、理论最成熟的辩证唯物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