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月圆之夜
四天后,便是中秋节了。
中秋佳节是中国人一家团圆的好日子。
龙一鸣父母健在,但自从警察学堂毕业之后,他便自食其力,不仅和好友司徒山河共同创办了山河侦探社,两人还合租了一间公寓。再后来,司徒山河准备和未婚妻林萍儿完婚,独自购买了婚房。于是,龙一鸣便独自住一间公寓了。然而,龙一鸣并不孤单寂寞。由于生性洒脱好客,他的公寓里除了好友司徒山河常回来以外,经常有三山五岳的朋友过来——高雅之士,就品茶论道;世俗之徒,就喝酒聊天。龙一鸣的日子过得乐也陶陶。
中秋节这天晚上,龙一鸣早早回家见过父母,和家人吃过团圆晚饭,便出发去钱家公馆——因为今天早上,他在山河侦探社接到了黄小玉打来的电话,说钱茉莉问龙一鸣今晚有没有空,想约出去玩玩。龙一鸣英俊倜傥,异性缘一直不错,只是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反正今晚闲着无事,他便欣然答应了。
晚上八点半不到,龙一鸣就来到了钱家公馆。他远远望见两个的婀娜摇曳的身影在公馆门口,便知道是钱茉莉和黄小玉在那里等候着他。龙一鸣迎面快步走了上去,只见一个是大家闺秀,高挑娴雅,身穿……一个如小家碧玉,娇小活泼,身穿(服饰描写)。一时间,龙一鸣竟望得不禁有些出了神。
“龙大侦探,让钱家两位美女恭候大驾,您感到特别有面子吧?”古灵精怪的黄小玉一见面便与龙一鸣开起了玩笑。
“在下受宠若惊!”龙一鸣模仿西方绅士般行了个点头礼。
“哈哈!吹水!”两位佳人一起开怀地笑了起来。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公馆。公馆内已是布置得充满中秋佳节的喜庆气氛,张灯结彩,笑语飘扬,客厅上悬挂着精致夺目的木制走马灯,光影变幻之间讲述着《八仙过海》的传说。
“妈,您看谁来了?”钱茉莉脆声声地朝着正在偏厅焚香礼拜的钱夫人喊道。
“噢,龙先生来了,欢迎你!快到里面坐!”钱夫人连忙迎上前热情招呼。钱夫人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服饰描写)
“钱夫人,节日快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龙一鸣递上了一盒陶陶居中的“七星伴月”月饼。
“好好,谢谢龙先生了!”钱夫人并不推托,笑着地收下了礼物。“龙先生,你吃过晚饭没有?”
“刚跟家人吃过了。”
“来来,吃些别的东西,不必客气。”钱夫人将龙一鸣引至客厅。
只见客厅餐桌上摆放着各种佳节美食:柚子、柿饼、杨桃、芋头、菱角等,当然少不了中秋节的主角——各式精美月饼。
过没多久,俏厨娘莲姐端出来一大碟又肥又大的炒田螺。
龙一鸣果真不客气,不过一会,差不多半碟田螺就被他啜食了。“莲姐的手艺确是一流!”
钱茉莉和黄小玉却早已不耐烦了,直嚷着要出去玩。
“好好,你们要路上要小心,要听龙先生的话,不要……”钱夫人叮嘱道。
“知道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音刚落,三个年轻人就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宝蓝的夜色有些透明,月亮又大又圆,泛着明媚柔和的光,似乎触手可及。龙一鸣三人出了大门,一路上看到不少百姓手提灯笼在街道上游走。那些灯笼多是百姓们自制的,有果品灯,也有鸟兽灯、鱼虫灯,宛如繁星点点,与天上的明月相辉映。
在小康家庭的楼房上,有人竖起一条十多米高的旗杆,旗杆顶端飘着一面旗子,白底七星,红色狗牙镶边,有纸制的,也有布制的。七星旗之下,再横担一长方形旗,用艳色绸缎制成,上面书写“庆贺中秋”大字。这便是羊城“竖中秋”的风俗。这个风俗据说相传于元朝末年,明太祖朱元璋起事,先是由军师刘伯温卖灵符倡变,众人相约在中秋之夜竖旗举灯为号。至于贫穷人家,则是黑灯瞎火,没有灯笼,更没有旗子。正如粤谚所云:“八月十五竖中秋,有人快活有人愁。有人楼上吹箫管,有人地下皱眉头。”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虽然时势不稳,但在喜庆佳节里,无论富贵或贫穷,人们总会选择暂且放下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困窘与烦恼,先享受这眼前的良辰美景。
龙一鸣三人一路往西,忽闻前面人声喧哗,原来他们走到了西关电影院。电影院装修时尚气派,霓虹灯闪烁,许多年轻人出双入对,西装旗袍,莺歌笑语。
“小姐,快看!是‘电影皇帝’和‘电影皇后’合演的电影!”黄小玉兴奋地叫起来。
在西关电影院门前的大柱子上,张贴着一大张手绘的电影海报:一对青年男女互相依偎浅笑,旁边写着《桃花泣血记》,主角阮玲玉和金焰。
钱茉莉和黄小玉都是阮玲玉的忠实影迷,龙一鸣便请她们进去看这部电影。
《桃花泣血记》讲述的是一个富家公子与贫家女子的爱情悲剧。金焰扮演的富家公子一方面与青梅竹马的贫家女子相爱,另一方面迫于母亲金夫人的压力,要娶世家之女为妻。富家公子纠结于爱情与家世之间,挣扎而无奈。而阮玲玉扮演的贫家女子身份低微,身世坎坷,单纯而执着,却不幸在情海翻波,最终香消玉殒,引得电影院内的观众——尤其是女观众低泣连连。
看完电影,钱茉莉和黄小玉都双眼通红地走出电影院。
龙一鸣看到身边两个女子梨花带雨,心生怜爱,瞅见电影院外面有个卖花灯的老汉,白发沧桑,一身旗人打扮。于是,龙一鸣便走上前去。
“年轻人,女孩子是水做的,送个灯笼就能止住泪水了。”旗人老汉似乎看透世间人情,对着龙一鸣淡然笑道。
龙一鸣也笑着点了点头,便挑选了两个纸扎兔子花灯——白兔子送给钱茉莉,红兔子送给黄小玉。
接着,龙一鸣故作思索状,“哎,两位大美人,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懂,想请教一下……”
黄小玉撇了撇嘴,“什么问题啊,能难倒我们的龙大侦探?”
“这个问题就是……你们说说,这两只兔子的眼睛为什么总是通红通红的呢?”
“好坏!”钱茉莉和黄小玉听完,不约而同地娇嗔着捶了龙一鸣一拳——这个家伙分明在借机取笑自己!
笑了就好,能看到如花似玉女子笑起来,比看到那天上的圆月更弥足珍贵——这便是龙一鸣的人生哲学。而他,也总是能让身边的人开心起来。
一旁的旗人老汉也笑出了满脸褶子,似乎在回味自己年轻时的风光……
龙一鸣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尚早。于是,他提议大家再去逛一会,到羊城西郊的南岸一带走走。两位佳人听了,自然开心答应。
没想到,羊城西郊比城内更为热闹。一些农户在空地用砖砌起五六尺高的空心花塔,内置木柴、干草,并准备好食盐、樟脑、木屑等物料。在晚上八九点钟,众人便集中到花塔前,先把柴、草点燃,烧得火红之时,将食盐、樟脑、木屑撒入塔中,火星四射,犹如烟花满天。花塔烧完之后,有的地方还舞起了火龙——用竹篾稻草扎成龙的模样,比手臂略粗,长约数尺,龙身上插着香,龙尾插着蜡烛。火龙飞舞,光影流转,仿如腾云驾雾。围观的人无不欢呼雀跃,欢声笑语,好一派欢腾快乐的中秋景象!
今晚中秋之夜,大家都玩得很尽兴。
夜已深,龙一鸣送钱茉莉和黄小玉回钱家公馆。
远远望见有个蓝灰长衫的人影在公馆门前来回踱步,走近一看:正是大管家韩风,不断搓手,满脸焦急。
“韩叔,中秋节快乐!”龙一鸣开玩笑道,“您不会在担心我把钱家两大靓女给拐卖了吧?”
“一鸣,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派人到处找你们呢!”韩风少有激动地道,“云峰大师受伤了,湛卢宝剑被抢了!”
“啊!”钱茉莉和黄小玉惊呼道。
龙一鸣连忙问道:“韩叔,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今晚,快十点的时候,能仁寺的一个小和尚奔跑过来,带着云峰大师的书信。”
说完,韩风递给龙一鸣一封信。
信纸上血迹斑斑——似还没干透,上面写着云峰大师的手谕:“韩贤弟,恶徒夜来偷袭,老衲受伤,宝剑被抢,请速来。”
钱夫人也走了出来,她在一旁一边安慰两个少女,一边蹙眉说道:“韩叔,事情紧急,要劳烦您跑一趟了。龙先生,也请你……”
“钱夫人,放心,这件事我定当追查到底!”想起云峰大师慈眉善目的神态,龙一鸣不禁怒从心生。
韩风和龙一鸣坐上钱家公馆司机老六的车,一行人马上出发了。
一路飞驰,不到半个小时,汽车已到达白云山脚下。只见,不戒和尚早已在山脚下焦急等待。
“云峰大师现在怎样?”
“伤情现在比较稳定,请两位先上山吧。”
于是,三人话不多说,提气发足飞奔上山。因三人都功夫不浅,原来大半个小时的脚程,他们十分钟就来到在了能仁寺。
众人轻轻推开方丈室的小木门,走到方丈床前,映入眼帘的是云峰大师蜡黄枯瘦的脸,双眼紧闭,气息虚弱。因卧床盖被,不知云峰大师何处受伤。
为不吵醒云峰大师,不戒请大家在角落的方桌旁坐下,沏了茶。韩风和龙一鸣将茶一口灌了下去。
“不戒小师父,事情是怎样发生的?”韩风压着声音,焦急问道。
“今天傍晚七时,寺里来了一个人——大约四十岁,板寸头,粗眉大眼的,师父告诉我:这人算是我的同门师叔。”
“同门师叔?”
“是的,我也觉得奇怪,以前也没听师父提过这个人。”
“这人来干嘛?”
“他说是在中秋佳节来探望师父,手上带了些礼品,还说想陪师父对弈。于是,师父叫我将礼品收下了。”
“后来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正在禅房里打坐静修,忽然听到方丈室里传来‘呯’的一声巨响,便急忙赶了过去,师父……师父他已经倒在血泊中了,嘴里却念叨着‘宝剑……宝剑’……”说到最后,不戒的声音不禁颤抖了起来。
“那人跑掉了?”
“是的,几位师兄立即去追寻,却始终不见那人踪影了。”
龙一鸣问道:“云峰大师伤哪里呢?”
“大腿,是枪伤。”
“枪伤?对方竟然对大师用武器?!”韩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伤势严重吗?”
“子弹穿过了师父的大腿,流了不少血,但幸好没伤到筋骨,我已经给师父敷了寺里祖传的‘易筋散’。”
“那……湛卢宝剑没了?”
“没了。”
龙一鸣浓眉紧蹙,“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了。”
“唉,这人……确实是有备而来的。”正在此时,云峰大师终于慢慢睁开眼。
众人见大师醒了,赶紧围上前去。
“大师,您好点了吗?”韩风紧握着云峰大师的修长而无力的手。
“放心……老衲死不了。”云峰大师长眉舒展了一下,“老衲不是答应过大家要活过百岁的吗?”
众人听了,惨然一笑,都佩服大师此时还有心情拿自己开玩笑。
“大师,这人到底是谁?”韩风问道。
云峰大师闭眼沉思了一会,方道:“大约三十多年前,我外出游学修行,经过嵩山少林寺,拜松心大师学习,而这人当时是松心大师门下最年轻的弟子。因此,我与他算是同门师兄弟。”
云峰大师示意不戒将自己扶将起来,起来后呷了一口水,他接着说道:“两年后,我离开了少林寺。听说这人在不久后还俗了。再后来……听说他拜入了河北八卦门下。之后,就一直没有他消息,直到今天晚上。中秋之夜,这人竟然前来探访。”
“他有说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韩风追问道。
“没有。生逢乱世,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他不愿意说,老衲也不去追问了。本来,以为这人只是来找我叙旧对弈,不想他话锋一转,聊起湛卢宝剑——也不知他从何处打听到的,并坚持要一睹宝剑真容。我拗他不过,而且考虑到师兄弟一场,便取出宝剑给他一看。哪料……这人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枪,击中老衲大腿,夺剑而逃了。”
“恶徒!”韩风咬牙切齿道。
龙一鸣目光炯炯,“大师,这恶徒叫什么名字?”
“孙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