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云山论道
原来，韩风口中的“老熟人”，正是当今能仁寺的方丈主持云峰大师。话说当年，韩风年轻时好武尚勇，曾拜于福建甫田少林寺门下，成为一名俗家弟子，潜心苦练，最终习得一身了得的少林功夫。而在甫田少林寺习武修行期间，韩风有幸与前来求学的能仁寺大和尚云峰曾有一面之缘，俩人一见如故，共同研讨佛法与武学，废寝忘食，切磋比试，从而结下浓厚情谊。再后来，云峰大和尚回到了能仁寺，接受了天禅大师的衣钵，当上了方丈主持。韩风经过辗转流离，最终也在羊城落脚，成了钱家公馆的大管家。自此，俩人再续情谊，不时小聚，惺惺相惜。
钱夫人听了韩风的叙述，心头不禁大喜，能仁寺确实是个不错的清静之地，希望籍此能让湛卢宝剑脱离尘世是非。于是，她很快便宜同意了韩风的建议。
随后，钱夫人给龙一鸣重新斟满了茶，“龙先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
龙一鸣爽朗笑道：“夫人是希望我和韩叔一起把宝剑护送上能仁寺，对吧？”
“龙先生果然机智过人！”钱夫人颔首赞道，“如果先生能抽空前行，我将感激不尽！”
“夫人客气了，能为宝剑尽一分微力，我乐意至极！”
钱茉莉刚从美国留学回来，闲着没事，便对母亲说自己也想一同前往，当然也要带上黄小玉。
“好好，但那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俩要守规矩，要听韩叔的话。”钱夫人叮嘱道。
翌日，清晨。
韩风四人便出发去白云山，钱夫人派公馆司机老六驾车送他们一行人去。
不到一个小时，司机老六就把一行人送到位于羊城东北部南粤名山——白云山脚下。白云山被誉为“羊城第一秀”，位于羊城的东北面，山势连绵起伏，由三十多座山峰组成，为广东最高峰九连山的支脉。苏轼、韩愈、杜审言等文豪名士曾登山吟诗，给白云山留下风韵流彩。
秋高气爽，云山秀丽。钱茉莉和黄小玉把今天之行当作一次秋游，自然是无比雀跃。
韩风手持装着宝剑的紫檀木盒，带领着大家沿道直上白云山。
一路上，山路蜿蜒，草木葱郁，鸟语花香，仿如乱世中人间净土。众人心旷神怡，笑语一路。
大半个小时的脚程，能仁古寺的“佛境”石牌坊便巍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座位于南粤名山之上的古寺，于清道光四年由吟坚大师始建，当时仅有“茅屋数椽”。随后陆续增建，到光绪年间，已成为白云山规模最大的佛教寺院。几年前，孙中山大元帅曾偕同夫人宋庆龄同游能仁古寺，被坊间一度传为美谈。古寺依山势而建，四周被参天大树环抱，宛如卧虎藏龙般，气象万千。
韩风向古寺门前的小和尚通报了来意。没过多久，小和尚便回来引领众人拾级而上。
只见古寺内绿树成荫，古迹众多，山水相连，别有洞天。
经过石桥、玉虹池、六祖殿，虎跑泉，众人来到方丈室。
只见一袭褐色僧袍的云峰大师早已在方丈室门前恭候，云峰大师身材魁梧，仙风道骨，白须飘飘，慈眉善目，精神矍铄——如同一株巨松屹立古寺门前，气派非凡。
韩风赶紧带众人上前拜谒云峰大师。
“韩兄，今天怎么有如此雅兴，来看望我这个老和尚，还带来一众的青年才俊！”
云峰大师年事已高，却是个爽朗之人。
韩风双手合十，深深一躬，“一别数月，大师别来无恙？”
“有心有心，老衲能吃能睡，看来要枉度百岁之年了！”
云峰大师年过九旬，修为高深，早已看破红尘，无惧生死，竟拿自己开起玩笑。
“上次小弟前来与大师对弈，苦战一夜，还是败北，心有不甘，今日特来雪耻。”
“哈哈，我正愁久居山中，难觅对手，想不到韩兄今天来自投罗网！”
“大师还没下棋，就先取笑愚弟了。”
“哈哈，请请！”
云峰大师领众人进入方丈室。
方丈室内，素净古雅，墙上挂着岭南画派大家高剑父的《鹰》图——苍鹰屹立于悬崖山松之上，爪如勾，喙如凿，目如箭，桀骜不驯，环视众生。
好画！龙一鸣心中不禁叹道。
云峰大师请众人依次入座，请过香茶，闲聊了几句，便摆上棋盘，便与韩风对弈起来。
龙一鸣国学渊博，对围棋对弈也有所了解。只见韩风执黑子先行，走的是刚猛急攻的路线；而云峰大师则刚好相反，所执的白子以退为进，周旋御敌，暗藏杀机——龙一鸣预感到韩风刚开始时势头甚劲，只是后劲不足，怕是终难取胜。
棋局下了一半，黄小玉终于难耐安静，轻声问道：“大师，小女子有一事请教，不知可否？”
云峰大师抚须笑道：“女施主请讲。”
黄小玉快人快语，“小女子只知围棋是我国传统文化精粹，却不知围棋其中之奥妙，大师能否向我们解释一下。”
云峰大师朗笑道：“难得女施主对国粹感兴趣，老衲就献丑了。”
接着，云峰大师一边与韩风对弈，一边向众人娓娓而谈：“围棋的奥秘在于‘气’——与棋子直线相邻的空点就是‘气’。有‘气’则生，无‘气’则亡，这是围棋反映出来的‘天道’，而棋盘本身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就是‘地道’。至于这黑白二子嘛……”
“这黑白二子就是‘人道’，对吧，大师？”钱茉莉问道。
“女施主果然冰雪聪慧！”
“古人诗云：‘苍天如圆点，陆地似棋盘。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因此，在围棋之中，不仅能悟出人生智慧，也可以看透世间纷争。”
云峰大师品了一口香茗，接着道：“当今南粤之地，桂粤两大军阀争霸，民生涂炭。当权者只在乎土地与财富的争夺，哪管苍生百姓的死活！唉，天道无常，地道不仁，人道便是草芥不如！”
众人听罢，皆深深叹服云峰大师对棋局与时势的参透。
“大师所言极是！正如古人所说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龙一鸣道。
云峰大师向龙一鸣颔首微笑。
“想不到大师身居深山之中，对时局变幻也了然于胸。”韩风叹道。
“出家人虽说是四大皆空，但也应该心怀天下，普渡众生。”
众人皆钦佩云峰大师博大仁爱的胸襟。
“韩兄，恕老衲直言。你看你执的黑子，虽然得天时之利，但只顾急攻猛进，攻城掠地，缺乏全盘打算——这宛如入侵的桂军，只顾眼前利益，操之过急，只怕……”
“只怕快要完蛋了！对吧？”韩风见大势已去，哈哈一笑，掷子认输。
对弈完毕，云峰大师吩咐寺内僧人为众人准备好斋饭——斋饭都是用白云山上独有的九龙泉水泡制而成，纯净甘美，令人回味。
斋饭过后，云峰大师重上香茗。
“韩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今天上山不会只是陪我这个老和尚下棋解闷吧。”
“大师慧眼过人，我们此行确实有一事相求。”
于是，韩风便把湛卢宝剑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云峰大师。
“这湛卢宝剑是天子之剑、仁爱之剑，本当属于天下有大德者。只可惜当今乱世，正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正是如此。因此，小弟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大师能替钱家暂时保管这宝剑。”
云峰大师听罢长身立起，沉吟片刻，“老衲虽不能为社稷苍生付出更多，但能得到大家信任，相信借这佛门清净之地保存这宝剑还是力所能及的。”
“大师能同意此事，我们感激不尽！”众人连忙起身，合掌敬礼。
韩风双手献上宝剑木盒，并附上布囊一个——里面有银元一千元。
“好好，我先替佛祖保管着。”云峰大师并不推托，坦然接过银元，唤来入室弟子不戒，交由不戒收好。
不戒和尚年方二十，长得黑实敦厚，其貌不扬，但双眼乌黑清澈，前额开阔，举止大方得体，透露着其修为不浅。
众人又闲聊了一阵，韩风便提出告辞了。云峰大师和不戒将众人送至古寺牌坊处。
临别之时，云峰大师告诉众人道：“老衲本已多年无梦，但昨晚却做了一个梦：有一条金龙驾云驭雾从远处飞来，龙吟山震，似对贫僧有所诉说，最终盘踞藏身于本寺当中。”
“阿弥陀佛。”
众人就此拜别云峰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