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轻仪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枫凝,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她不明白堂堂的三皇子为何会是这般模样。虽然是在冷宫里长大的,没有主子的脾气,可是就这样对自己说了这么久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岂不是有些奇怪吗?
不过仔细一想,自己是真的觉得这样的话太过奇怪了吗?自己当真不知晓三皇子到底想说些什么吗?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是就在这答案就快要出来的时候,木轻仪却是突然躲避了开来,不想知晓这背后的原因。
过了好一会儿,木轻仪才薄唇轻启,“三皇子,是不是也很寂寞?”
木轻仪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可是却让顾枫凝为此失了魂。从来没有一个人来问自己是否寂寞,哪怕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不曾问过。不过,即便母妃问了又能怎样呢?既定的事实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还得了的?自己是冷宫里的孩子,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能奢望着什么呢?
世人钦羡皇子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们却不知,有多少皇子在心里默默地羡慕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普通人的很多东西,都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恐怕都是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木轻仪的一句话,让顾枫凝的眼眶有些湿润。这么多年来,虽然冷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因为体贴母亲不易,所以他懂事的年龄也要比普通的孩子早了许多。他关注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过得好不好、寂不寂寞,而是冷宫里的月例有没有被克扣,母妃生了病,能不能求来太医,厨房里的食材可还够用。和活下去相比,自己寂不寂寞算得了什么呢?
“重要吗?一个人寂不寂寞,真的很重要吗?”
听着顾枫凝苦涩的声音,木轻仪也轻抿了抿唇,笑道,“对于食不果腹的灾民而言自然不重要,不过对于你这个天家骨肉而言,似乎是挺重要的。”
顾枫凝戏谑道,“你错了,我即便是天家骨肉又如何,我的日子,其实还比不得那些食不果腹的灾民快活。至少他们享受过天伦之乐,不像我,除了母妃之外,没有亲人能够给我温暖。哪怕有,他们也碍于形势只能暗中接济,不敢真的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也能触摸到那份关心。”
说着,顾枫凝的嘴角边突然挂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话说回来,哪一个皇室中人,又不曾体会到寂寞的滋味呢?只不过是各有深浅、类型不同而已。”
木轻仪对这样的观点自然不会否认,皇家妇会日日盼望着夫君的临幸,等待的每一日又何尝不是寂寞的煎熬,即便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不也要处处受人掣肘,此生都要在对挚爱的思念中生活吗?即便权倾天下又能如何?他能让自己死去的爱人活过来吗?不过,若陈芷兰的身份真的是周家的遗孤,甚至是皇室的公主,那么皇上这百般的思念与愧疚,也算是有了倾泻之处。
“你还记得周贵妃的模样吗?”
顾枫凝没想到,木轻仪的话锋竟然转的如此之快,而且他也没想到,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提起娘娘。
顾枫凝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贵妃娘娘虽然只是妃位,但是气度高洁、温和有礼、端庄宽厚,颇有母仪天下之风,不过所说她的具体模样,我也实在是有些记不清楚了。毕竟当时出事儿的时候,我的年龄还小。”
顾枫凝的眼珠微转,略带不解地问道,“这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起问娘娘来了呢?”
虽然顾枫凝没有描绘周贵妃的模样,但是只凭那几个形容,放在自家夫人的身上也是再合适不过得了。不过,也只是和在吞了断魂散之后,醒来的那个陈芷兰一样,曾经的那个陈芷兰可是与这几个词相差甚远。
木轻仪看了看月色,最后颇为歉意地说道,“我这里有些像往事需要查探清楚,恐怕要去见一见夏嫔娘娘,不知娘娘此时可方便?”
顾枫凝知道,木轻仪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正常情况下,她一定不会在深夜还要去拜访母亲,此次,恐怕是真的有了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母妃现在应该还没睡呢,你随我过来吧。”说着,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自房顶之上一跃而下,溶于了夜色之内。
冷宫里本就没什么人,院子里也很是空旷,也只有一张石桌和三张石凳,不过即便如此,这看上去,还是空荡荡的。冷宫里除了这对落难的母子以外,便只有两名宫女了,这也是当年周贵妃嫁进皇室的陪嫁,周家落难之后,也就保下了两个宫女,不过也都被发配到这冷宫里来了。
这两个宫女也自知主人家落难,而且还是通敌的罪名,能够就一条命已经很好了,所以对于现在这样的处境,倒也不曾抱怨,而且还和夏嫔一起,把顾枫凝照顾大。
夏嫔与周贵妃的性情很相似,两个人都不是会刁难下人的主子,而且又与那两名宫女皆是出自周家,彼此之间情意不浅。虽然说这冷宫里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还时常要忍受着宫里的那些见风使舵的恶人,但是这冷宫里的日子,倒也还算是清闲。
夏嫔早就让两个宫女下去休息了,自己却还守着一盏枯弱的油灯为顾枫凝缝着外袍。虽然那袍子的面料不是顶好的,但是针脚却很密,很齐整。
顾枫凝在外面就见到了窗前的那一盏油灯,透着窗户也能见到微弱的灯光。由此,顾枫凝便知道母妃尚未就寝,不过也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吓到母妃,所以便特意弄出了点儿动静。
夏嫔虽然缝的专心,可是耐不住自己一直都在留意着自己的孩子的动静。所以,在门刚一打开的时候,夏嫔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本也就以为来人也不过就是自己孩子的夏嫔,没想到,却是看到另一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