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口中喃喃道:“不嫁皇室、不嫁皇室。”太后轻抚陈芷兰的双手,赞叹道:“这世上有多少姑娘就是因为嫁入皇室,才失了本心、变成面目狰狞之人的啊。你虽年纪轻轻,但能不受宫门荣华诱惑,实在是难得啊。”
“臣女未曾进宫,不识宫中繁华,自然也就无向往之心。可太后身处后宫多年,作为天靖国最尊贵的女人,所居之处,竟是如此的素雅简洁,其节俭之行实在是让我等望尘莫及。您,才是真正不受宫门荣华诱惑之人。”陈芷兰没有否定太后的话,而是在回话之时,趁机赞美了太后。
太后闻言一笑,不舍地说:“你这丫头好一张巧嘴,若不是你无心嫁入皇室,哀家还真想让你入宫,来陪陪哀家这个老太婆呢。”
“臣女只是不想嫁入皇室,但只要太后需要,臣女一定时常进宫,伴太后左右。”陈芷兰乖巧地说道。
太后则是担忧地摇了摇头,说道:“像你这般出挑的闺秀时常出入宫门,难免会引起太子和王爷们的注意,甚至还会让那些后妃,起了把你许给她母家的什么亲戚的心思呢。”
陈芷兰虽有点无措的表情,但其实心中笃定,这个看似高高在上、有着皇家威仪的太后,其实也只是个孤独的、渴望温情的老人,所以她一定会处理好此事,以便能让自己在寂寂深宫中获得一丝慰藉。
太后心思一转,便已经有了盘算,对殿内唯一的宫女说:“彩云,把今天陈小姐在慈宁宫内声称自己不愿嫁入皇室的消息放出去,并说陈小姐贤淑明达,甚得哀家心意。她以后的婚事,不仅要她自己喜欢,还要镇国公府应允、也得要哀家满意才是。”
“是,奴婢这就去办。”那名叫彩云的宫女应声退下。
吴玉娘知道,太后此举不仅是抬举了陈芷兰,也是给了镇国公府莫大的恩宠,于是忙带着一双儿女跪在地上,叩礼说道:“臣妇一家谢过太后恩典。”
“不必客气,快都起来吧。”太后轻轻笑着说。陈芷兰一家起了身,又端坐回椅子上。
太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进宫这么多年了,我身边竟也只有彩云一个人能说说贴心的话了。当年,我有心放她出宫,可她担心我在深宫之中实在是落寞,就在这宫里陪了我一辈子,一生都没有嫁人。现在,你来了,就好了,我和彩云就都有伴了。”
正常来讲,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又是上一场宫斗的胜者,身边应该有很多嫔妃过来巴结侍奉才是啊,可是慈宁宫怎么看上去这般冷清呢?
想到这里,陈芷兰疑惑地问道:“皇宫里没有皇子、公主来慈云宫陪太后的吗?”
“皇上子嗣单薄,只有三子,并无一女。而那三皇子又是在冷宫里长大的孩子,哀家也只能派彩云在暗中接济他们。说起来,虽同处皇城,但我们祖孙二人却有近二十年的时间不曾见面了。”太后虽然故作坚强,但语气中还是有着显而易见的伤感。
但很快,太后的语气一转,明显有些恼怒地说道:“其余的两个孙儿,一个是皇后所生的太子,另一个是罗贵妃所生的淮王。他们俩都自小养在他们的母亲身边。他们的母亲都与哀家一向不亲近,更何况是他们呢。而且,那太子都被皇后宠溺得不成样子了,哀家心中不喜,但也要维持表面的和气。虽然那些后妃与皇子也会按照礼仪来给哀家请安,但哀家可从来都没有主动召见过他们。”
“那太后娘娘为什么喜欢姐姐呢?”陈泽轩脆生生地问道。
“哀家不止喜欢你姐姐,也喜欢你啊。”太后宠溺地说道,顿了顿,又说道:“后宫之人各有各的心机、各有各的利益,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面具,哀家都快要被这样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了。难得能见到你们这种没有面具、只凭本心之人。哀家自然喜欢。”
“太后,午膳已经备好了。”彩云自殿门外走来,柔声说道。
“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母子三人就在慈宁宫用膳吧。”
太后开口留客,陈芷兰一行人也不敢拒绝,只能依从。
午膳过后,一个宫女来报:“太后,皇后身边的齐总管来了。”
太后面色虽不太好看,但还是点头说道:“叫他进来吧。”
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太监进了殿门,弯腰行过礼后,说道:“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此请镇国公夫人与小姐去御花园赏花。太子亦在东宫设宴,也请世子移驾过去吧。”
“皇后是一国之母,她的旨意自然是要听从的,你们母子就先过去吧。哀家年龄大了,这坐了一会儿就乏了,需先小憩一会儿,才能打起精神出席晚上的宫宴啊。”太后的嘴角轻轻上扬,但眼中并没有什么笑意,平和的语气里有着说不清的讽刺。
陈芷兰也听出了其中的微妙。先是这太监的语气对太后没有太多的恭敬,可一个奴才哪能有这样的胆子?定是因为那太监有皇后撑腰,料定太后不敢拿他怎样。再者,皇后派人来慈宁宫传旨,却又不邀请太后同去御花园。而且,太后刚刚还精神百倍,为何转眼之间就乏了。
陈芷兰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楚这对皇家婆媳到底是有着什么无法破解的矛盾。只能在心里暗暗思量:刚刚太后说外戚掣肘,难不成,这个处处插手国事的外戚,其实就是皇后的母家?虽然皇上和太后都厌恶她们的这种做法,但碍于外戚的势力实在是强大,所以他们也不好贸然得罪。太后也只与后宫的妃嫔们保持一个表面上的和气而已。
可这些还都只是推测,又没有证据。但如果是真的,皇后应该已经知晓太后命彩云传出的那些消息了,皇后在此时召大家过去是何用意?她是不是认为自己是太后的人?会不会涉及到镇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