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
程铭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沉进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只从头顶渗下幽幽的青光。犹如溺水之人抓到手的绳子一般,程铭拼命地朝上游去。
程铭气喘吁吁钻出水面时,发现那幽光的来源竟然是头顶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幽光不及的黑暗处,传来铁链与某种东西的摩擦声。貌似有某个生物就在暗中游走着,看着程铭冷笑着。
程铭愈发觉得寒冷。
“过来…过来…”黑暗中,一个诱惑的声音萦绕在程铭的耳边,声音虚无缥缈,像是母亲哄小儿的轻语,又像是睡中的梦呓。
如催眠一般,程铭痴痴地朝着歌声的来源游去,不多时,就见前方出现一块方地,方地的四周烛灯长明,在方地的后面,是一道青铜色的长廊。
随着程铭爬上方地,继续向前走去,那道声音也开始变得强烈,其中似乎还带上了急迫的催促。
程铭痛苦的捂着头,那声音像如雨的鼓点快要震破他的耳膜,脸上挣扎神色来回变幻,每走一步,程铭脸上的冷汗变多了一些,他痛苦的揪起自己的头发,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当快要到长廊的尽头,程铭再也忍不住痛楚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程铭如溺水之人拼命呼吸着空气,手中攥有许多拽下的头发,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自己撕得破烂,变成一根根布条挂在他的身上,胸口也是一条条抓挠出的红痕,挣扎了一会儿,程铭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良久,才传来一声叹息:“魑梦,这小辈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噔,噔,噔。
暗中走出一个女人。
火红的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一头红发在这微弱的光中显得突兀,眼中媚意如水,称得上倾国倾城的尤物。
“那你想要怎样。”有人含糊不清的回应道,随之还有程铭熟悉的铁链晃动声。
女人并未答话,她走到生死未知的程铭身边蹲了下来。一根手指划过程铭的脸庞,指尖涌出森然的寒意,程铭脸上划过的地方竟然由此生起一层薄霜!
女人撅噘嘴,略显无奈道:“还能怎么办,不达标的下场还用我多说吗。”说完,红唇半启,猩红的舌头掠过虎牙,这般古灵精怪的神态出现在这张祸水的脸上属实罕见。
“那也只能这样,不算违背了约定。”含糊不清的声音更近了许多,暗中两盏红灯笼般的光若隐若现。
女人的手指慢慢下移,放在了程铭的咽喉,毫不怀疑,只要她轻轻用力,程铭的喉咙就会想纸一样被捏个粉碎。
“不对劲,不对劲……”好似发现了什么古怪的地方,女人迟迟未动,只是来回扫视躺在地上的程铭。
“当然,不对劲了。”
在女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程铭的嘴角勾勒起一道诡异的弧度。
刚刚还躺在地上的程铭,此时如吊线木偶被人提起一样直愣愣从地上悬空而起,双眼紧闭的同时,身体周围凭空出现一圈白光,犹如蚕丝开始将程铭缓缓包裹,在完全覆盖程铭的脸之前,女人只看到程铭嘴边不变的笑。
“没想到,这里还藏了只小虫。”
女人大喝道:“你究竟是谁?!”可即便声音再大,也难掩脸上的惧色。
此地的秘密被他一语道破,女人心中有隐隐的恐惧。
现在的程铭已经看不见模样,只是个被白丝包住的人形。他抬手一点,刚刚的白光纷纷朝他指上凝聚,不多时形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光球。
“去。”字音刚落,只见光球犹如离弦箭般,带着隐隐破空之声刹那间射向黑暗中。
“嗷!”光箭在黑暗中沉寂消失,不过一声野兽凄厉的嚎叫从那光箭去处传出,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踵而至,愤怒,耻辱,若是寻常人在此恐怕光听声音就足够吓得七窍流血而亡。
整个地方好像被这嚎叫所感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断有东西从头顶坠落,不但如此,在之前程铭听到的铁链摩擦声已经变成了两物撞击发出的巨响,听动静似乎“程铭”口中的它在拼命挣扎着。
程铭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做了个伸懒腰的姿势,慵懒说道:“好了,被捆住了还不老实,再闹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女人呆呆站在原地,她总有种感觉,那白光之下的脸上,满是嘲讽与不屑。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字:逃!可是双腿像灌了铅牢牢定在了地上,想动也动不得。
她不知道,接下来她看到的比她刚刚看到的,更会令她恐惧!
只见空中的“程铭”伸出手掌朝着虚空中一抓,紧接着朝身后狠狠一拉,此前还在暗中的红灯笼极速朝着“程铭”撞来,最终在离他一尺处才堪堪停下。
若是此刻程铭能够睁眼看看,定会大跌眼镜,那哪里是两盏红灯笼,分明是一对血红的兽眼。
此兽如虎,嘴边露出两根森白的獠牙,兽眼紧盯“程铭”,兽身被层墨色的鳞片包住。在背上生出两只似鹰翅的羽翼,不过却被一条条从身后伸出的锁链牢牢与兽身捆在一起,无法张开。左眼上方,有个小指粗细的空洞,可却不见有鲜血流出,这恐怕就是刚才“程铭”一指造成的后果。
“程铭”饶有兴趣看着喘着粗气的异兽,“魑梦,其状似虎非虎,兼鱼鹰状,以梦为食,魑梦出,大祸至。”
“你是谁?”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那名为魑梦的异兽竟口吐人言,原来之前与那女人对话的,就是眼前的魑梦。
程铭对于它的发问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魑梦双生,一阴一阳,皆可化人形,又名百面君,幻化他人容貌。兽丹可强灵士百年修为,”只听光中轻蔑一笑,“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被捕杀殆尽了呢。”
魑梦怒吼一声,看着程铭满是憎恨,“不错,我的父母,族人,都被你们杀的干净了,被扒皮抽筋,剖心去丹。千古史书,写我魑梦一族,残忍无道,可跟你们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求您!”下方的女人突然喊道:“仙人求求您,我姐弟二人,被困于此乃是与仙人如今附身的这小子家族的老祖宗有所约定,千百年来,不曾为非作歹,求求您放过我弟弟一条活路吧。”
咚咚咚,女人说完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再抬头时,脑门已是一片红印,她向前爬了几步路,指着自己说道:“魑梦一阴一阳,阳者兽丹可做丹药,阴者可为采补鼎炉,仙人若不弃,贱女愿,愿跟随仙人,只求仙人放过我弟弟啊。”
“姐姐!”魑梦痛苦的喊了一声,闭上双目不忍再看,血色的泪从它眼中流出。
正如这女人说的,魑梦一族中的母兽历来是他族争夺的对象。不单单因为母兽化形那张魅惑众生的脸,采其元阴者一夜便可突破当前境界,相传古时人族大家,会捕魑梦赏于家族中的杰出子弟,后辈便可靠着这采补之术令自身灵力大增。
还有一点女人没说,待魑梦一身修为皆被采补干净后,就将爆体而亡。极少数有幸免死的,也会一夜之间从妙龄女子变作暮年老妇,不出一年,化成一堆红粉骷髅,消散尘世。
“好了好了,吓唬你们一下。我要是真想杀你们,你们还能在这说话?”半空中的“程铭”不为所动,拍拍手说道。
女子冷汗连连,确如他所说,收她二“人”性命恐怕比拈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接下来,我要你们做些事情……”在女子目光注视下,萦绕在“程铭”手上的光圈慢慢散开。
……
程铭扶着脑袋,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他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的内容让他心惊胆跳,可如今清醒过来,他竟然不记得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半跪着爬到桌前,以手扶额喘着粗气。桌上长香隐隐有燃尽之势,在拳头大的香炉中落下一圈香灰。
感到身体的不适慢慢退去,程铭才有心思看起身下的桌子,就在香炉的旁边,凭空出现了张巴掌大小的符纸。上面画着各种程铭看不懂的纹路,在纹路中央,有个闪烁淡淡蓝光的“六”字。
莫非这代表自己所处的灵士阶?程铭拿起符纸仔细端详,可惜并未看明白什么,只好暂且收在怀中,感到身体已无大碍,程铭方走出屋去。
一出屋门,刚领路的白衣小生仍规规矩矩守在门口。
见程铭出屋,小生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朝程铭问道:“敢问公子可有定灵符?”
“你说的这个?”程铭掏出刚刚拿到的符纸在手中晃了晃,原来此符印叫做定灵符,说起来,程铭一无名师教导,二无家族支撑,算起来,也就是机缘巧合下开了灵士大门,跟别的灵士比起来,完全算得上门外汉,好似面对机巧连环锁,空有一身蛮力,却始终不得要领,到最后不起任何作用。
小生接过定灵符,看到上方的数字时,又行一礼,言辞恭敬道:“恭贺大人鉴灵成功,得入灵路。”
“六”,表明程铭此时正处于后天六段的灵士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