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老头失踪了,那口破锣躺在我也参加过挖掘工作的坑里。接着,那口破锣也失踪了。
学校里已不见了小胡,被开除的老宁却回来了。
老师们议论说,老宁把人砍残了,还能这么快被放回来?嗯,他疯了。
除了周末,老宁天天留守在学校。他手里拎着我新买的那支标枪,不停在张大姐身边比划着:“人来杀人,鬼来杀鬼……”
张大姐总是笑着:宁老师进步了,不用刀了,强说服,不好劝。
几天后,老宁背着标枪站在了学校大门口。
张大姐说:宁老师又进步了,不在院里闹了,强说服,不好劝。
过了些天,老宁不来学校了。
张大姐说:宁老师更进步了,守着我的照片保护我呢,强说服,不好劝。
又过了些日子,张大姐多了位天天接送他上下班的男士。
张大姐说:宁老师进步太快了,在家天天做饭了,强说服,不好劝。
但有人说,老宁根本没在家呆着,他经常出现某条街上。
张大姐的确说了谎。
老宁经常坐在街边笑着,向每个人笑,眼睛特别敏感于女人肉色的袜子。他会把意外偶得的一串肉串撸进嘴里,抑或美美品尝别人丢下的注了泻药的甘桔,偶尔也会得到一盆冷水的施舍。事后,他居然没有坏肚子或者发烧,他已经没有了痛苦……
有人称老宁为疯子。有人在帮他否定:他不是疯子,只是精神有点问题。
此时,他会笑。
他偶尔会对一些常给他食物的人说:小兄弟,你像我年轻的时候……他有时也做揖,他是在感谢生活。
偶尔,他会敲起一口我似曾相识的破锣给人听……
常常有人称他为:宁老师!
他只会同他们争执一个问题:哪个是宁老师?都是宁老师……
他说着的时候还是会笑,我也会笑。他委托我帮他卖掉了那套藏娇的房子。
那天,他丢掉了手中的破锣。用人民币打通了不允许他进入的保安,住进了香格里拉大饭店。他洗了个澡,睡了一大觉,还叫了个丫头,出来时又换了一身全新的行头。他说休息好了,才能精神;心情好了,才有好运气;衣服好了,才能震慑住对手。
老宁出发了,红光满面的老宁出发了。
几天过去了,没有他的消息。
十几天过去了,仍没他的消息。
后来,人们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死在了女儿学校的门口。
司机说,他是疯子,疯子才会故意往我车轮子底下钻。
张大姐说,他不是疯子,他去学校是为了给女儿送钱!
司机说,他给你女儿送十块钱,你女儿不要,他就往我车轮子里钻。人家不要他十块钱,他就往我车轮子里钻,不是疯子是什么?
张大姐对我说,宁老师其实不疯……
她女儿说,骗保险也不能这么骗啊,都怨我爸……
现在,很多人都怨老宁。我也怨,如果他还是没爱上麻将前的老宁,他还活着,我也用不着那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