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酒饭吃饱,又有香茶消食,时候便已是不早。
李井坦坦荡荡提出来了告辞的要求,可对面坐的青年却是摇头了:“今天请二位来的正事尚未办过,李贤弟如何就要走了呢?”
“噢,那正事是什么?”
戏肉,终于要上场,时镁也很好奇这个李家找他们的由头到底是要如何?
像李井曾经说过的那样,把她抓起来当厨娘?还是说干脆剁碎了她俩出气?
要是前者的话,时镁给他呵呵。
老娘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与人为奴’这四个字。你要是想发明,请联系联邦。
要是后者的话,时镁瞅瞅身边坐的李井。
她一个人跑大概不是问题,可要是拉上这个怕就有些困难了。
时镁想得很务实,可是让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她最后看到的情景,居然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像抓小鸡一样的,把一个布衣褴褛的女孩子从一边的包厢中,给拎出来了。
“二位可认识她是谁?”
时镁头一眼都没认出来这是谁?
可当她认出来眼前的这个女孩时,时镁的心情可就瞬间不好下来了。
何二丫!
原来,她不是让人贩子拐走的,更不是被哪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凌辱了去。她,是替她受了这个罪过!
这个李灼大概想掳走的人是她,可没成想最后阴差阳错,弄到手的却成了这个丫头。
“你想干什么?”
时镁的心情不好了。
李灼见这丫头脸上的笑意终是没了,自己这边也开心地笑了起来:“这还用说?姑娘有这样好的手艺,一直呆在大柳树,也太浪费了。不如到我李家来。在这楼里,我可以让你做首厨,每个月有五十两银子的月钱,外带酒楼的两分股息。石姑娘,你看这条件如何?”
五十两的银子,确实不算多。
可若是算上这德胜楼的两分股息,却绝不是个小数字了。
若是她刚穿来的那会儿,碰上了这样的好事,时镁肯定会同意。反正在她看来,卖身也好买人也罢,姑奶奶只要养好了身体,去哪里不是分分钟的事。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可绝对不会和人硬碰硬。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无钱无势的时候,觉得人生处处都有可能,没有什么不能舍弃。
可当你拥有了一些后,却发现:这世界能让你喜欢的已经太少,绝对不能让步的,就算二哈把月亮啃了,也不能让她改变事实。
所以,时镁的答应是看着李井说:“这孩子吃错药了!”
李井,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而那边,李灼的手却是已经挥了。
两边的厢房里,早已经埋伏下了几十个李府的家丁。只等在少爷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出来抓人了。
结果,等了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主子挥手。
虎狼一样的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向着李井时镁两个就是扑了过来。几十个对两个,李灼觉得便是这两个人像大柳树村的人说的那样,有些功夫。在这样悬殊的比例下,他也有绝对的胜算。
只可惜,李灼这边的手才一挥,便觉得眼前一道红光闪过,然后脖子,便被紧紧地扼住了。
“公子!”
“大少爷!”
黄衫青衫两个小侍见状不对就要往上扑,可回答他们的却是‘咣’的一声清脆,然后,时镁的手里便多了一块摔成N片的盘子边。
尖锐的碎瓷划过李灼的脖颈,轻轻巧巧的便有一道腥红的血,流了下来。
“你们哪个再动一下试试?”
一道血已经流下来了,但不过是蜿蜒小溪,弄不死人的。
所以这次,时镁瞄准地地方是这位李少爷左颈的大动脉。只要在这个部位,一压下去的话,甭说是现在这种医学手术,就算在联邦,三分钟进不了急救室,也铁定玩完。
所以,她这一下,不管是隔间里冲出来的家丁,还是侍候在这儿的那两个小侍了,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你要怎么样?”
李灼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了,但他认为,这丫头不敢杀他。所以,他的声音里还满满的全是高傲。
毕竟,在他看来,整个县城都是他李家的天下,这丫头就算是胁持了他,又能跑哪里去?
而且就算是她跑了,就凭李家的势力,这世上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所以,李灼对于目前放在他脖子上的这么点威胁,他是一丁点都不怕的。
“你们不敢杀我。”
他说得很自信。
时镁对这种反应小有不爽。
她回头看李井,李井那里却是已经笑吟吟地支起了双手。食指相对抵在了面前,幽深的眼神深得象一汪看不到底的潭水:“李明宇的嫡长子,我自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可李铭渔的儿子,我便是杀了,谁又能奈我何呢?”
李明宇,李铭渔。
这两个名字的音却听得很像,但声调其实还是有所不同的。宇是三声,渔却是二声。
时镁只听出这似乎是两个人名,但她对这其中的具体分别,不甚明了。
可她手掌下捏着的这个男人,却是听了李井的话后,直接脸色大变。
刚才还稳如泰山的小模样,现在却已经是全身打起了糠。
时镁这边正用碎瓷片比着他颈动脉呢。她手上的力道原本控制得刚刚好,既能压实位置,不会给将来下手留下一分一毫的机会,但也不会再划破他的皮肤。
原本一切都好,可自打这小子浑身打开抖后,时镁就发现:她这活不好干了。
那边李井看她的眉毛都要拧成团了,也笑了。招手:“回来吧,不必再在那儿累着了。”
是因为他抓了这小子的把柄吗?
时镁喜欢这个局面,把手里捏的碎瓷往后一扔,就欢天喜地地跑回原来住的椅子里了。
李井亲自上手拿了勺子给阿美的嘴里喂茶。
虽然已经不太热了,茶叶也泡过了火,但这个温度用来润口却是最好的了。
时镁让他侍候得很舒服,甚至还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可对面的李灼,看起来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他身上忍不住地抖动已经是控制下来了,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情绪已经稳定。尤其是在看到这二人舒服惬意的模样后,李灼浑身上下的血脉,便几乎要像刚才那样全跳起来。
他的心中一直有个小人在呐喊:“不能放他们走,不能放他们走。这两个人已经知道了李家最大的秘密,若是让他们活着离开,那秘密便永远不再是秘密了。”
可同时,李氏多年精心的教养却也让李灼很快从眼前复杂的局面时,嗅出了更加危险的气息。
所以,他重重地挥了一下手,楼上的人包括在他身后侍候的那两个小侍,全下去了。
这次的三楼之上,干干净净的只剩下了三个人。
甚至因为刚才那些人全都冲出来的缘故,就连所有包厢的门都已经大开。
李灼环视一圈,确定果真安全后,说话了:“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这次,他的态度里不再有高傲。
然,李井却并不买他的帐,而是又端起了一杯温茶,继续哄他的小丫头玩。
李灼抿了抿嘴,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再蠢不过的问题,所以他很快换了一个方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这次,李井答了:“秘密从诞生的那天开始,便是为了泄露而存在的。莫说知道这事的不只一个,就算是只有一个,你就敢保证你半夜说梦话的时候,不会被人听见?”
“那阁下可否告知这消息的来源呢?”
纵使这事已经泄露,可到底是从哪里露的,李灼却是一定要搞清楚的。否则的话,若不清除干净这里面头的祸首,谁知道下次李家还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李灼觉得这事,他做得再对没有了。
可换来的却并不是李井的答案,而是他一脸好笑的嘲讽:“你都已经知道消息泄露了,怎么还会如此安心的坐在这里,问谁是这里头的细作?”
李灼楞了一下,而后左思右想了一番,咬紧了牙关:“便是果真泄露了,我父母家人也有专人保护。那人,没那么容易得手的。至于公子那边更是前后都有人把守,再是安全不过。所以现在,如何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找出来,才是最关键的事。”
愚木就是愚木!
李井已经懒得再和他说什么了,直接执手,在茶盏中蘸湿手指后,于桌面上,写了两个字。
时镁眼尖,瞄到了。似乎上面写的是‘织园’二字!
她不大懂这代表着什么,可起身过来相看的李灼,却是在看到那二字后,吓得险些没有直接坐在地上,然后飞也似地冲下去了。
那速度,那模样,简直就像是有谁烧了他的屁股似的。
时镁好笑又好奇地问李井:“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李井轻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一个女人的名字罢了。”
“女人?”时镁转头想了想:“难道就是这个女人把李家的秘密告诉了你?”
“不是。”
“那这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时镁这次是真不懂了。
可这次,李井却是什么也不肯说了。
他拉着她的手,回到了二人下榻的旅店。
前半夜一切倒还正常。可当外头的梆子声才响过三声时,屋子外头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呼叫声:“不好了,织园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