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丫的嗓门其实还是很可观的,她吵嚷的声音一路上几乎响彻了半个村子。多少人都听见了!多少人也都看见了。
李家生气了,连柳澄母子都不要了,一并赶出来了。
这事若放在以前,大柳树村这些连蚊子腿上的肉都要啃三口的人,早冲去李家了。说啥也要先占住这赚钱的坑。
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后,村子里的人现在是只要一提起李家,就后脊梁直发凉。住在李家左右的那几家,甚至连大声喘气都不敢了。他们可不想混成何家母子那样的境地里去。尤其是之前占过李家便宜的人,打昨天晚上开始,就连气都不会喘了,觉都不敢睡。就怕他们前脚睡着了,后脚那平常看起来那么好说话的石家小丫头就从墙上跳进来,直接抹了他们的脖子。
这些人的日子过得人心惶惶,李家这里却是难得见的清静了下来。
李井和时镁,一人捧着一本书,在炕上厮磨去了半天功夫。觉得肚子饿了后,时镁方才想起来,该到吃正午饭的时候了,就扭头问李井:“中午想吃什么?”
李井想了想:“我记得昨天柳澄好象买了肉,院子里的春韭也能吃了。你可会包饺子?”
这有什么难的?
不就是一个饺子吗?
时镁也好久没吃这东西了,一想起她在联邦时吃的那些馅料不同的饺子,她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下地,去厨房,先和好面让它饧着,然后又将昨天才买回来,一路湃在井水里,如今血水早就出尽的猪肉拣了出来。放在案上,剁成肉泥,又加了黄酒去腥,葱姜调味,最后出汁后再加盐。
屋子里的活干完后,时镁就又去了院里择韭菜。今天春天头一茬的春韭,大半虽绿了,可还有一小半是黄的呢,最是鲜嫩了。切成小碎丝拌进肉里,不用再多的调味,裹上面皮,下锅煮熟。
一上盘,进嘴咬破,便是满嘴的鲜汁流淌。
李井这一口气,吃了十个,方才略略放缓了速度。
“昨天你在城里吹大气的时候,我还道你是胡吹,不想你做起肉来,味道竟是这样好。”
李井虽然吃了石美的饭已经大半年,但却全是素食。起先是因为家里条件不行,可后来钱是多了,他却一直在吃药,便是家里偶尔做些肉食,也都是柳婶子做的。老远便闻得一股腥味儿!莫说李井,连时镁也不吃。今天总算是一尝所愿了,果真美味。
时镁对自己的手艺是一向有自信地,更何况饺子这东西刚出锅里吃固然香,但放凉了拿油煎了洒上香葱和芝麻味道更好。要是有辣椒佐味就更美了,可惜这年头没有。
不过穿来大半年伙食能改膳成这样,时镁也已经满意了。一切慢慢来,她不着急。
时镁对于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可李井却觉得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了。所以等阿美收拾完东西后,他就和阿美讲:“我打算在考完后搬家。”
“搬去哪里?”
李井沉吟想了想,决定还是保守一点好:“若是不中,便搬去县城。你若想动,咱们就开个小门面,赚些散碎银子。若是不想动,只家里这些也够了。等我中了秀才,咱们就搬到登阳府去,如何?”
能出门看看外面的新世界,时镁当然喜欢。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困在这个破地方无法动弹,现在听李井愿意带她一起出去看新天地,时镁兴奋得都在屋里呆不住了。
别说府城如何,其实就算是能住进县城里也是好的。
说真的,时镁真是呆在这个破地方呆腻了,她都恨不得现在就走。
不想李井听了这话后,却是直接笑了:“这有何不可?反正家里如今也是做不得生意了,你既想去,不如咱们现在就走。离考期也不过几天的功夫了,这几日,咱们便是只住旅店也行的。乡试只有一天,等考完了,我便带你到附近几处有趣的地方好好玩上半个月。半月榜开,若是中了,咱们就直接打道去府城。若是不中,便在城里寻一处房子先租上一年的如何?”
这态度时镁喜欢,当下二人便开始收拾屋子。这家里大件的摆设器具其实都还是原来的老旧模样,这半年来虽家里赚了不少钱,但时镁却一直没有收拾这屋子的打算。
当时不收拾,倒不是因为低调勤俭如何,就一个字懒。
如今看来,这人啊,该懒的时候懒一点,其实也是没多大坏处的。这么座破院子,扔便扔了时镁也不心疼,可若是刚建好的一所新院落要留给别人,时镁可就有些心疼了。
为着这个,所以二人收拾了一翻,也不过是收拾了些随身衣物,和李井考试要用的笔墨文具罢了。之
有买的那些书因足有上百本,所以也便都没带。
只将家里赚的那四百多两银子放在一个小箱子里,裹着一堆衣物放在竹篓里后,便赶着新近买的一头健驴,两个人一起进城去了。
他们二人锁上门进城的事,自是没有瞒得住村里这些人的眼睛。有那好事的便瞅机会去了柳澄家打听。
柳澄自回了家后,便一个人闷在屋里不吭声。
柳婶子却是心疼这个心疼那个,伤心抹泪的难过,谁来了也不理。
可那何大丫却是不管,一有人来问,便全说了:“李家哥儿已在县衙里报了名,人家过几天就要参加乡试了。到时候待他中了秀才,看他回来怎么收拾你们这帮贱货!”
大柳树村的人闻言吓得不轻,最后便连里正也知晓这事了。
这大半年,柳东树亲眼看见李家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他心里不知有多悔。这会子若让这李井再中了秀才的话,柳东树这里恐怕是连肠子都要悔青了的。
要是早知道这李家还有如此能耐,他当时便是借也该借给他们的,不就是五两嘛,值什么?
若当时借了李家,说不定等李家翻过身来,五十两也还得起他。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李井和时镁进城后,只转了半条街,便在一家次街上的旅店里住下了。
“何顺丰?”
时镁看看这店铺的名字,再瞧瞧这店铺里那些连漆都没上的家具,小有嫌弃。
李井看出来了:“你别嫌这地方看着不显,可这店在城里却已是开了几十年了。严先生惜年中试便是住的这间铺子,他与此间掌柜颇有交情,多少年,只要是严先生的学生入城赴试,多半都是住在这里的。”
原来竟还有这样的缘故?
时镁懂了,便再不说什么了。
就这样,二人住在此间清清静静地过了五日。五日后,乡试开考,时镁亲自送了李井进考场。
因这平安县城不大,所以时镁原想着便是算上附近各村,过来参加乡试的人也顶多就是百八十个。却不想,最后一起挤到县衙门口的人却竟是有二百余人。有些考生头发都白得,牙齿都没了,行动都还要家人扶着,也要来一拼高下。这也就罢了,活到老学到老,怎么也是个优秀的学习态度。可为什么人群里居然还有七八岁的萝卜头也在其列?
“难不成那便是所谓的天赋异禀?”
时镁话没好话,李井直接让她都逗笑了:“你当那天赐的福分是谁都有的吗?这么大来参试,不过是图个童生的叫法罢了。至于什么叫真正的天赋异禀,你等放榜这日,就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