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栋离开的事，在小梁村并未引起一丝涟漪。因为他是半夜悄悄走的，除了赵家的人，谁也不知道。
这是一方面。
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小梁村最近又有大事发生了！
因为李家居然买了两头健壮的青驴回来！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李家收买的山菇香草种类竟然又多了。
以前是石玉拿着她挑好的山菇香草到各家各户，让诸人辨认后再上山去采的。可这次却是直接画了许多张图纸出来，贴在李家的门墙里。一幅画一种东西一种价钱。原来不过七八样，如今却是扩到了二十余种！
这画一贴出来，小梁村的人第一拨就知道了。
等到了下晌，那些来交货的各处邻村的人也都看到了。
于是，往山上跑的人就越来越多。
外头的山林让采完了，便只得进山里面去。可即便如此，每日里堆在李家门外等着送货的队伍也是越来越长。
“这一天半个时辰竟是无论如何也不够了！阿美，你说，我要不要雇个人？”
上个月，石玉统共做出了二十斤的香粉。她原想着，一斤她能赚半两就是好的了。结果没成想，月底的时候阿美竟一共给了她六百两银子。
石玉当时差点没让吓晕过去。
直到那时，她方才知道：李井把这香料的价钱竟是卖到了一两粉五两钱的天价！就这样，每天等在门口排队等货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石玉不能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情景，也不知道这价钱是如何卖上去的。
时镁也不指望她这个时候就能懂。她要石玉现在懂的道理只有一个：“这香粉是你自己调出来的，所以这分红你就能占六成。其余的四分，你要是有本事能做得超过他，就可以甩开他单干。可要是你没这个本事，你就只能让别人去赚了那些原本属于你的钱！”
石玉知道，这是阿美又是点她了！
她现在没有那样的本事甩开李家，石玉有这个自知之明。但她更清楚的是：“这条路是你给我的，所以我会给你留八成的份子。阿美，我不想饿死！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
很好！
时镁比较满意，但是：“你这条路没几个月能走了！”
这个石玉也想过了！如今已是八月末，这钱顶死了再撑上两个月，这买卖便不能干了。山上没了鲜蘑香草，她便没了原料。
所以，石玉现在一边打算扩大收购的力度，一边则是打算开始找个另外的项目。
只是，她想的那些编竹器，卖糕饼的方案，全让阿美给否了。
时镁不要那些小打小闹的东西，她要的从来都是实货干货！所以她很痛快地告诉了石玉接下不的行动目标，那就是：“做真正的肉粉！”
“真正的肉粉？”
石玉在经过自己上手的亲自调味后，才知道的。原来阿美那一条猪后腿磨成的粉，竟是落在原料配比里，一斤香粉只用一小勺罢了。
那香气喷鼻的味道，与那肉的关系并不大，大部分都是用各种香草和山菇配比出来的。
这几种原料要如何才能配出好吃的味道，石玉已是知晓。可对于这真正的肉粉，要怎么调弄？石玉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时镁也不和她仔细讲这里面的道理，只是开了一张单子，让她贴在门外。
结果，第二天这附近几个村的人就都知道了。石家的大姑娘如今竟是连山上的野味也要收了。什么山羊、獐子、野兔、野鸡、野鹿，甚至连野猪都收，而且还不要死的，只要活的。
这些东西能干什么？
难不成是做了吃食去卖？或是要皮子？
这两项都是山里人对待山货最常的销路。可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李家的大门一个月里竟是只开一天。每到月底，城里会就会来一辆马车搬几个罐子回城。其余时间，这李家的大门竟是除了收货的时间，从来不开。
那这就有趣了！
有那好奇心大或者存心想偷这买卖的，便躲到了附近的树上看，可除了看到那两个男仆帮忙杀那些野味外，竟是什么异状也没有。
石玉对此很纳闷：“咱们每天炖肉炖汤的，这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他们难道就闻不到？”
可阿美回给她的却还是冷笑：“那群蠢货怎么可能往这里想？他们只会想着你拿这东西去做队才能换钱，却根本不会想到你把这东西扔进了锅里。毕竟这李家的厨房从建起的那天开始，便没传出过香味以外的气味。他们闻惯了，自然便觉得那味道是应该！所谓灯下黑，就是如此。一个人不能以为自己太聪明，更不能把眼睛总往外头看。看多了的下场就是这样，连最明显的东西都看不清。”
这话象是在说她们的生意！
可石玉却觉得阿美这话象是意有所指。
距离她来到李家，一眨眼已是三个多月过去了。阿美的肚子已经是快八个月了，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待产。可是……那个李井却是再也没有回来过，哪怕一次。
阿美心里不痛快，石玉感觉得到。虽然阿美嘴上从来不说什么，待圆娘和两个男仆也依然亲近，可石玉却是渐自明白了一些阿美以前和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她如今离不开李家的支持！而是阿美已经存了离开李家的心意。
不是她不想饿死，想赚钱过好日子。
而是阿美不想饿死，她也想赚钱过好日子。
一想到这里，石玉的心就隐隐在地抽着疼。
这全村的人，附近几个村的人，怕是平安县的人都在羡慕阿美吧？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村姑，居然捞到了李井这样的有钱有学问的郎君？
石玉以前也这样想过，阿美和那个李井在一起真的不错，会过上好日子的。
可如今，待她亲眼得见后才品出了这其中的滋味！
什么见鬼的好日子？
分明就是坐牢一样的监刑。圆娘和那两个男仆白天晚上地守在这里，说是服侍阿美，倒不如说是看着她别胡来。
而阿美，好象也意识到这点了。
所以自石玉来后，从来没有一次见阿美和那个圆娘提过要求。圆娘端什么来，她就吃什么。送什么来，她就穿什么。至于院子里，阿美偶尔还逛逛，可是那个重重紧闭的大门，却是从来不见阿美往那里瞟一眼。
是压根就不想出去？
还是说看一眼，便再也忍不住相思。
“娘子，这是这个月咱们铺子里的进货呢。三百斤香粉，卖了一万五千两。二十斤肉桂粉，卖了八千两。总共是两万三千两！抛去店里留下的四成，这次送回来的一共该是一万三千八百两。银子太多了，公子便叫我们给石家姑娘换成了黄金，这里总共是一千二百两的黄金。还请石家姑娘验看。”
这次月底来送东西的小厮又换了两张新面孔。模样长得都不错，可时镁却是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她不动，石玉便自然成了动的那个，她上去打开了小厮抬进来的那个小木箱。
这箱子看得不大，只有一尺长宽六分高低。可刚才进来的时候，却是两个小厮咬着牙才一起抬进来的。放在地上的时候，都是闷闷地一声重响。
石玉还以为里面装了多少，可打开后才发现不过是十二块巴掌大小的金饼。看着也就一丢丢的样子，可等没人时候，石玉伸手去箱子里拿时，才发现这一块金子，看着不大，却是压手得很。
一块十斤，她还拿得起来。两块不过二十斤，却有些费劲了。三十斤的粮食石玉在家常背，可同样份量的三块黄金，她却是一只手托不起来了。
圆娘从外面端着甜汤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石玉在那里拿着金锭子玩，还三个放在一起抓。赶忙笑着打岔：“姑娘，小心砸了脚，那东西可沉得很！”
瞧瞧，这沉甸甸的黄金在她嘴里，竟成了东西？
不知是不是体会了阿美心意的缘故，石玉如今见这院子里的三个竟是没一个顺眼了。其中，自然以圆娘为最。
这不，这圆娘劝了她一句后，便是直端着托盘过去了。红漆木的托盘，亮得几乎能照出人影子来。托盘里一只三寸小碗里，今天盛的是一碗雪梨银耳羹。
圆娘一边把羹往炕桌上放，一边笑着给娘子解释道：“这雪耳可是公子专门派了人从府城里送回来的。娘子大概不知，这可是个好东西！滋阴降火，润肺去燥不说，还对皮肤特别的好。如今是秋天了，天干物燥的，奴怕娘子上火，便拿它配了这秋梨、冰糖，足足地在火上用细砂锅煨了一下晌呢。娘子看，这银子都让熬化了呢。您用一口？”
圆娘原便是个嘴巧的，刚来的头一天便能逗得时镁笑了好几回。
可如今，她便是把天都说出花来了，时镁也懒得看她一眼。
圆娘眼看这是喂不进去了，便扭回头来冲石玉使眼色。果然，公子没白把这石家姑娘请来，她这边好话说尽了也没见娘子开一下口，那头石家姑娘却是俯在娘子身边，两句好话哄过，娘子就张嘴了。
一碗甜汤，熬得粘稠浓蜜！
圆娘完成了任务，十分开心。却不想：这份开心也不过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主屋里便传出来了石家姑娘的惊叫声：“圆娘，圆娘，不好了，赶紧过来，阿美要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