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睡了一个时辰,才悠悠转醒。
喜芙与她讲了紫小棠来过的事,说她去找红裳郡主去了。
苏锦就着喜芙为她更衣,轻轻皱了皱眉头:“现在还没回来么?”
喜芙也有些忧心:“小棠说她是郡主的师姐,郡主不会对她怎样的,可是现在还没回来。”
待到喜芙将最后一支簪子插入她的发髻,苏锦便站起身:“走吧,我们去看看。”
主仆二人走到红裳院子门口,意料之中地被拦下了。
那侍卫认得苏锦,拱手道:“傅夫人,郡主有令,今日不见客。”
看样子,紫小棠不在这里。
苏锦沉吟片刻,道:“可否问一下,小棠去了哪里?”
那侍卫想到紫小棠,就不甚高兴,那小丫头,害得他挠痒痒挠了许久,平日的威风全无。
只是看这傅夫人面色苍白,隐隐透着担心的样子,他心里还是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回傅夫人,之前小棠姑娘是来过,只是已经离开了,臣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苏锦并未就此轻易被打发:“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侍卫只是寥寥数语,将红裳与紫小棠发生争执说了出来,具体说了什么,却是一笔带过。
苏锦道了谢,转身离去。
“小姐,小棠能去哪里啊?”喜芙很是担忧,在她眼里小棠就是一个孩子,虽然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但心思也是很敏感的。
她们不知道红裳与紫小棠说了什么,但能让紫小棠离开傅府,想一定不简单。
成婚之前,傅久初曾给过苏锦三个火令,苏锦在普灵山用过一个,如今还剩两个。
却是派上了用场。
傅久初从太子宫里回到傅府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苏锦要他去找紫小棠,傅久初皱了皱眉:“她今日不是回来了么?”
苏锦叹了一口气:“回来了是不假,只是又找红裳去了,然后……便也不知道去哪了,我有些担心。”
她已经问过苏澈了,后者也是一脸茫然:“小棠?小棠不是回去了么?”
这死孩子,也不知道突然就跑到哪里去了,若是平日里还当她逛街去了,这恰巧又与红裳吵架,便让人担心起来。
傅久初只好安抚苏锦:“莫要担心,她也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知道红裳与她说了什么,那侍卫倒像是很反感提起她似的。”
苏锦两道秀眉纠结在一块儿,言语中还是没能忍住,透出了对红裳的不满。
傅久初能够理解她,他是最知道红裳与紫小棠当年在容柳山庄的纠葛的,别看紫小棠时不时抖个机灵,心底深处还是有红裳的存在。
他安抚好苏锦,思索一番后,便有了计较。
容柳山庄一如即玩的静谧。
只是今日却不像往日一般,只有2容柳在山庄里,显得空空荡荡,紫小棠居然回来了。
最近实在没什么事,容柳便嗜睡起来,今日傅久初也找过他,而后他便觉得累了,睡起觉来。
“师傅,师傅!”
紫小棠在外面喊他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小棠回来了?
容柳很高兴,起身便闪了出去。
紫小棠看着他突然出现在眼前,简直吓了一跳。
“小棠怎么舍得回来啦?”
容柳心底明明是高兴的,只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倒像是在责怪似的。
毕竟紫小棠出了容柳山庄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看他。
紫小棠以为自己被责备了,顿时心中愧疚不已,搂着容柳的手臂轻轻晃悠。
“师傅恕罪,是小棠错了,小棠不该一直不回来。”
容柳咳嗽了两声,一脸的正经。
“知道错了就好,突然回来,肯定有事。”
结合上午傅久初就奔过来与他商量的事,紫小棠此番前来,必定与红裳脱不了联系。
紫小棠仰头望他,突然就红了眼眶。
容柳带了红紫小棠十年,都没见过她这般样子,心底深处顿时有些慌,脸上却只是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了?”他的语气轻柔了几分,伸手摸了摸紫小棠的头。
紫小棠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弱:“师傅,我想去找我爹娘。”
容柳有些惊异,这么多年来,紫小棠可从未提及此事。
他很早之前就告诉了紫小棠,她是他从外边捡来的孩子,不知父母是谁,也不知她自己姓甚名谁。
紫小棠没有父母,但有师傅与师兄,也是将她宠着长大的,她从小就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样子,偶尔会有几分老成的样子,但归根结底,她还是个孩子。
“为何会突然有这个心思?”容柳问,“是不是红裳说了什么?”
一说起红裳,紫小棠就更加不开心了。
“师傅,红裳说我不是她师姐,她是燕国郡主,我只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不配。”
即使早已知道红裳那骄纵的性子,容柳还是抑制不住地不满:“她竟敢这么说?当真是不将人放在眼里!”
紫小棠委屈巴巴:“师傅,你真的不知道我爹娘的消息吗?我该怎么去找他们?”
这么多年,容柳不可能没打探过这方面的消息,但天下之大,寻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谈何容易。
面对紫小棠的疑问,他不由有些头疼起来。
“小棠,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还不足月,只裹在一床棉絮里,因着是夏天,气温不冷,但你身上捂出了一大片的痱子,除此之外,一点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的眼中带上了几分歉意:“小棠,对不起,为师也曾查探过,然而一无所获。”
没有哪里有消息说丢了孩子,也没有哪里有紫小棠父母的消息。
紫小棠红着一双眼:“师傅,我就是难受。”
那泫然欲泣的样子简直让容柳的心都要化了,他自己没有孩子,傅久初又是个男孩儿,可以说,他对于紫小棠的感情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师徒之情,甚至包含了一种老父亲对女儿的宠溺。
“你和红裳的关系虽不算好,却也不至势同水火的地步,为何她会这么说?”
紫小棠瘪了瘪嘴:“她住进了傅府,对师兄一直不死心,我不想让她影响到苏姐姐,也不想她触怒师兄。”
这说得她好像是去多管闲事去了。
容柳觉得有些好笑:“他们的事你去掺和什么,就让他们自己去纠结好了。”
紫小棠幽幽道:“师傅也觉得我是瞎掺和么?”
她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师兄与红裳反目。
容柳心中一咯噔,自觉紫小棠伤心了。
他一脸的严肃:“小棠,我知道你心里还是牵挂着红裳,但你得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
紫小棠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红裳家世显赫,天生骄纵,她喜欢久初,执迷不悟,一心就想着他,谁劝都没有用,久初劝诫过她,你也提醒了她,可她还是这个样子,这样的话,你又何必凑上去,徒遭一顿骂?倒不如就没心没肺,看她撞南墙。”
他这话,实在不像是身为红裳的师父能说出来的。
可是他说这话时相当平静,就仿佛红裳不是他徒弟一般。
紫小棠心中酸涩:“师傅,师兄与你说过这件事吗?”
“当然,”容柳道,“他只是提前请示,当红裳将心思动到苏锦身上的时候,他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她从来就没将所谓的师兄师姐妹情谊放在眼里,你还能纠结什么?”
傅久初清越的声音传来,今日二度造访容柳山庄。
紫小棠转身望去,便见他踏着闲适的脚步,缓缓走来。
“你倒是一受委屈了,就往这跑,可怜锦儿在家里担心许久,还找不到你。”
虽是埋怨的话语,却并没有用很严厉的语气。
紫小棠“哎呀”一声,脸上浮现愧疚:“我忘记与苏姐姐说了。”
傅久初笑:“何止是锦儿,就连苏家大公子,也是担心得很,遣人在街市里寻找,唯恐你丢了。”
“这样吗……”一提及苏澈,紫小棠的脸就红了。
容柳敏感地捕捉到了重要信息:“苏家大公子?”
傅久初张嘴想要介绍,紫小棠却毫不客气地上前踹了他一脚,凶巴巴地说:“不许说!”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容柳双眸微眯:“为何不能说?小棠,莫不是你在外得罪的人家?”
紫小棠叹气:“师傅你别问了,我本来就不是说他的事。”
容柳也不傻,联系到傅久初说的,便猜到了什么,只是紫小棠不想说,那他也不问了。
“跟着你师兄回去吧,以后常回来看看。”
就像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离家的。
他对世事早已感到疲倦,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但紫小棠不一样,她还小,对外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不应该只是留在容柳山庄陪着他。
紫小棠点了点头,许久未见容柳,她其实还是舍不得的。
“师傅,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说的一点真实度都没有,但容柳也不介意,摸了摸她的头:“行,我等着小棠。”
他只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其余的……他也要去看看才是。
容柳眸间闪过一丝寒光,不显分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