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久初刮了刮她的下巴,也不催促。
苏锦瞥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亲昵的动作倒让傅久初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究竟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苏锦眯着眼,说道:“总之不准找小妾,找小妾,你会失去我的。”
傅久初颔首:“行,都听你的。”
嘴上当然得应得好好的,心里头却想着一定要去了解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苏锦享受着傅久初温柔的按摩,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傅久初一抬头,便瞧见她微微嘟起的嘴唇,像是有所不满似的。
他甚少在苏锦脸上看见这般孩子气的表情,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新鲜。
他在那粉色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不由发笑,而后将人抱下了马车。
半夜时分,天上便下起了雪,落在地上,与前一晚的雪融为一体,悄无声息。
大雪下到第二日还没停,立在院中的雪人仿佛都矮了一截。
身边的人早已出了门,苏锦还在睡梦中,就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响,比往日喜芙与喜茶的轻手轻脚可大不相同。
“小姐,小姐,你快起来啊!表小姐要生了!”
苏锦几乎是瞬间惊醒,一个翻身,就对着喜芙询问:“姐姐要生了?”
喜芙看上去也颇为激动,连忙点点头。
苏锦唤人来为自己梳妆打扮,早膳没吃几口,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苏锦得了郑相怡的特许,一向是直接走进长公主府的,然而今日,却在外头被拦住了。
“长公主说了,傅夫人平日里随便进出长公主府,实在是有违长公主府的规矩,还望夫人注意着些,往后还是按规矩递帖子吧。”
那丫鬟不卑不亢,说辞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一看便知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但这可是郑相怡生产的关头,再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这不得不让苏锦怀疑长公主的用心。
她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那丫鬟:“大夫人给过特许,长公主也是许了的,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许了呢?”
丫鬟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苏锦居然还敢质疑。
她也有些年岁,算是跟着长公主的老人了,对付这种质疑还是不在话下。
只见她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夫人应当明白才是,之前是给夫人特例,但凡事也讲究一个公道,于情于理,夫人都要按规矩办事,而不是来为难奴婢。”
苏锦冷笑:“那就是不让我进去了……你听见姐姐的声音了吗?她这个孩子有多重要你应当明白,我是她最疼爱的妹妹,此时此刻不在她身边,你觉得对她的生产会不会有影响?”
丫鬟想果断地回答一句:“没有影响。”
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她想到上回大夫人流产,连大公子都不见,却要傅夫人陪在身边……
大夫人对这个表妹看得可是相当重要,此时此刻,正是大夫人脆弱的时候,会不会找傅夫人?
她将人拦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苏锦看出了她的动摇,眸光一凛:“到时候,莫说是我,连姐姐都会怪罪你,你听从长公主的话,难道就不怕糟了姐姐的惦记吗?”
丫鬟本是不将区区一个大夫人放在眼里的,长公主对大夫人不满,连带着她也有些轻视大夫人。
然而此刻,却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苏锦轻笑,眼含讽刺:“莫说姐姐待人宽和,但在我的事情上可从不动摇,即使姐姐到时候不会追究,那我被拦在门外,也会生气的,我这个人,可是有名的悍妇,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种威胁,偏偏就还有效。
丫鬟想到昨晚直接被冻出病,现在还在房里不停咳嗽的春雪与夏叶,忽然就打了一个哆嗦。
她不怕郑相怡,但对这位傅夫人可是忌惮得很。
或许一开始还仗着背后是长公主,一点也不惧怕,但被威胁,才想到了同样背后是长公主撑腰的春雪与夏叶的下场。
这丫鬟抿了抿唇,退到了一旁:“傅夫人,请进。”
长公主因着昨晚的事情可是大发雷霆,江氏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将苏锦描述得格外可恨。
江氏本意应当是想要长公主出手,但长公主自恃矜贵,不愿直接与人对呛,更何况……她可比江氏了解得多,苏锦为何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她背后是傅久初?
现在谁敢去触傅久初的霉头?都说他对自家这媳妇儿宝贝得紧,若是知道苏锦让人欺负了去,那还指不定在皇帝面前说些什么。
生气归生气,长公主还是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然而心中毕竟不甘,就吩咐下人们往后一定要拦着苏锦进长公主府的门。
苏锦却不惧怕这些,直接搬出自己先前的名头,一点也不退让,光明正大地就进了门。
大公子的院里已是热闹非凡,不仅有进进出出紧张服侍着的下人,连长公主与驸马都在一旁等候着,身后还跟着江氏等人。
瞧见苏锦进来,江氏顿时瞪大了眼,看看苏锦,又看看长公主。
长公主沉着脸坐在一旁,为的却不是苏锦,事实上她已经顾不上苏锦什么了,只想着里头郑相怡正在生孩子,即便平日里再对郑相怡不满,此刻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是褚仁的第一个孩子。
苏锦的到来其实并不引人关注,毕竟这个时候的重点是正在生孩子的郑相怡。
江氏现在是一看见苏锦就觉得腿疼,她可是听说了,被罚跪的春雪与夏叶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连带着腿脚也落了病,有些不方便起来。
“公主,”她凑近了长公主,在她耳边低语,“你看那边,傅夫人来了。”
长公主其实已经看见了,只是她不想去管,听江氏这么一提醒,反而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江氏就不敢说话了。
郑相怡的惨叫声断断续续,听在苏锦耳中,仿佛揪着心脏一般,有些难受。
屋门口以褚仁为中心,空了一小圈,别人都一个人撑着伞或者几个人挤在一把伞下,就他坐在轮椅上,任由大雪飘落在身上。
苏锦没有作声,与喜芙找了一个角落,撑着伞静静等候。
眼前的人似乎都成了摆设,苏锦只能瞧见纷纷的飘雪,看上去美轮美奂,却又清冷不已。
喜芙注意到自家小姐纠结的神色,便凑近了轻轻说道:“小姐别担心,表小姐不会有事的。”
苏锦望望天,没有说话。
她低调得很,别人却未必就想着放过她。
苏锦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只是当她望过去,那种感觉又立即不见了。
说不上是恶意,但绝对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好奇的目光。
苏锦垂下眼睫,眼中划过几丝冷意。
若不是此刻情况特殊,她一定要将那人揪出来。
雪依旧飘飘洒洒,落在伞上,不一会儿就积了薄薄的一层。
“小姐,”喜芙突然低声嘀咕,“前边……在你的左前方,那个人一直盯着你。”
苏锦突然抬头,一眼就瞧见了前方没来得及转头的男人。
男人与她突然对视,脸上流露出慌乱,却调整得很快,挤出了一丝笑意,还自认风流倜傥地打开了折扇。
苏锦:“……”
“那是谁?”她冷声问。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说:“长公主驸马的哥哥的儿子,名叫黄衷文。”
褚仁是长公主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也只有褚仁跟了长公主的姓氏,府里的其他公子,包括褚仁的亲弟弟,都跟着长公主驸马姓黄。
苏锦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移开了目光。
那小厮其貌不扬,有意无意地站在了苏锦面前,挡住了黄衷文的视线。
黄衷文笑脸一僵,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与江氏拉近了距离,而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江氏一听他说的话,顿时就慌了。
“儿啊,那可是傅夫人,长公主都不敢动她,你就莫要有这种想法了。”
她不太了解苏锦的底细,但看长公主对她都有忌惮,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底。
黄衷文整日沉迷酒色,对朝堂上的事情知之甚少,他知道京城出了一个傅将军,却不知道这傅将军究竟是个什么人,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傅夫人,就是那位傅将军的傅夫人。
不过是个傅夫人而已……
黄衷文低眉顺眼,似乎是将江氏的话听进去了,江氏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她哪里知道,黄衷文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挡在苏锦面前的小厮看见黄衷文意味深长地往这边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
其实按理来说,苏锦已经是个孕妇,不会有什么人惦记才是。
可是据他们之前的暗中调查,这个黄衷文,似乎……有些怪癖。
想到这里,小厮便在心里有了计较,这件事情,一定要向将军汇报才是。
郑相怡生孩子整整用了三个时辰。
苏锦不能久站,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后来便去了就近了客房,还用了一点膳,将肚子填饱了。
中途郑相怡叫她进去,她也急急忙忙地掀帘进去了。
屋里的血腥味很是浓重,熏得苏锦只想呕吐,只能又出了门,就站在褚仁身前两步处,高声安慰郑相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