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重,朝堂上的不少事情就落在了太子头上。
太子很是忙碌,他又要侍奉皇帝,又要处理政事,分不得半点心思在外,短短的时间里,他就迅速消瘦下来。
“此次朝廷清理对老三震动不小,他看上去倒是顺从得很,得当心着些。”
“三殿下性子隐忍,遇事不慌,他能如此淡定,其中必定有原因。”
外面的落叶纷纷扬扬,天气渐冷,能够直接让人感受到寒冷的冬日。
也不知家里的那人在干什么……
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傅久初就没有听见太子褚翊说话。
褚翊转过身,却见那人一双眼瞳定定地看着他,其间没有什么情绪。
分明就没在听。
他咳嗽了两声,这才让傅久初回神。
“真是奇了怪了,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褚翊的话语间有打趣的意味,又带着点关心。
傅久初勾了勾嘴角:“臣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故而走神,是臣的错。”
他这认罪态度倒是挺好,褚翊本来也不想责怪他,便又与他探讨起来。
平西王那八十万大军可不容小觑,褚翊叹了一口气。
若说这平西王,年轻的时候也是勇猛的一大将军,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成就了一个又一个神话。
他原先的兵权并没有那么多,然而因着他威名在外的缘故,不少人皆是奔着他投了军,直接成为他手下的兵。
这军队日渐壮大,甚至威胁到了皇权,皇帝不可能不忌惮。
然而待到平西王年老后,却向皇帝表达了归还兵权的意愿,皇帝当然高兴,封他为王,给予了他大量的赏赐。
然而那兵权虽说是归还了,军队中的人却对平西王忠心耿耿,许多将军都曾抱怨过这支队伍的难搞,只要平西王一出面,那支军队就会乖乖听话。
看上去很理所当然,却使人心中生寒。
没有人知道战场上曾发生过什么,让那些军队将士对平西王这般誓死跟随,若有一日平西王想造反,八十万大军将是一个可怕的威胁。
太子都知道的事情,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他也曾想过办法,却发现实在是艰难,平西王是护国大功臣,即使退了位,余威仍旧存在。
“老三隐忍不发,怕是已经有了主意。”
太子想到自己那面上永远笑眯眯的三弟,也是有些头疼。
平心而论,他当然不喜欢这个弟弟,就像褚清也不喜欢他一样。
明明是兄弟,表面上兄友弟恭,暗地里却是少不了阴谋诡计。
傅久初就着太子的话点点头:“他与平西王府的那对父子勾搭在一起,当然有底气。”
他对自己的亲爹与兄弟的称呼都极其疏离,仿佛没有什么关系一般。
太子早已习惯了,他略微思索,半开玩笑地说:“久初你说,若是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老三会如何?”
他指的按部就班,当然就是说皇帝薨了以后,他继承大统。
到时尘埃落定,三皇子褚清又能做什么?
他虽是玩笑的口吻,傅久初却看出了他眼中的阴沉。
其实此刻说这种话还是在太早,皇上现在看来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谁也不直道三皇子还会做些什么,尤其是他的身后还有平西王。
有威胁性的不是三皇子,而是平西王。
且不论这当中还要经历多少坎坷,即使太子顺利继位,也难保会出什么意外。
意外?
傅久初墨黑的瞳孔一缩,猛地看向了太子。
太子亦是沉沉地看着他,两人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
……
苏锦怀孕的事情并未泄露给太多人,她深居简出,喜欢宅在家里,一时间倒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奴婢瞧小姐这肚子圆润得很,也不知是个小姐还是个少爷。”
“她们过来人自有一套说法,我却是不知。”
喜芙与喜茶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苏锦在一旁含着笑,一点也不恼。
若是寻常人家,定会责怪两个丫鬟的聒噪,苏锦却觉得聒噪些也好。
这院子,实在是太安静了。
傅久初政务繁忙,陪着她的时间并不算多,紫小棠又进了宫,不能与她说话,郑相怡也因着怀孕的关系,根本不能出来与她见面。
如此一来,倒让她感觉到了几分孤单。
索性还有这两个丫鬟陪着她,不让她太过于闷着。
苏锦算了算,若是在前世,这个时候宫变早已过了,三皇子登基继承大统,太子哥哥被关入监狱……
然而到此时此刻,她还没听到朝堂传来的消息有说什么。
皇帝重病不假,然而有紫小棠在,多多少少还能撑一会儿。
在如此平静无聊的日子中,苏锦终于生出了出门的念头。
当喜芙喜茶听见她的吩咐,也是大吃一惊,小姐本来不喜出门,今日居然要她们准备好,一起出门?
苏锦没有忽略她们脸上的惊异,她抿唇笑了笑:“只是去琅琳铺看看,可有小孩儿的衣裳,也好做个借鉴。”
喜芙与喜茶当然是立即去收拾了,苏锦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了,穿着宽松的外衫,依旧可以看见那凸出来的小腹。
临出门的时候,喜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小姐,我们当真要出门吗?”
她心中总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苏锦温言道:“只是一会儿,不碍事的。”
马车已经停好,苏锦与两个丫鬟一同上了车,那马儿的尾巴甩了甩,这才徐徐走出去了。
暗中隐藏了许久的人望着那辆马车渐渐远去,他的眼睛仿佛淬了毒液一般,带着满满的愤恨。
苏锦无知无觉,在马车内与喜芙喜茶聊着天。
许是因为是冬天的关系,出门的人少了不少,但琅琳铺门前依旧停着不少的马车,即使天气再冷,还是抵挡不住京城女眷们那颗爱美的心。
苏既熟练地直接拐进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喜芙与喜茶一同跟在她的身边,三人热切讨论着布料衣裳,一点主仆之间的隔阂都没有。
“这个料子好看,到时候小少爷穿上这个料子的衣服一定好看。”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小少爷?要我看,应当是个小小姐,和小姐一样!”
“喜芙你就知道拍马屁!”
“哪有拍马屁,我说的是事实啊。”
……
苏锦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过了,走了几步便觉得身子有些乏了,她裹着厚重的狐裘大袄,手上还拿着一个汤婆子,干脆在旁边坐下来歇歇脚,顺便看看她的两个丫鬟斗斗嘴。
喜芙与喜茶精力却是旺盛得很,还有心思打闹,苏锦揉了揉自己的脚踝,看着她们,不由会心一笑。
“这位夫人可是乏了?此处有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休息室,还望夫人赏脸,能去休息室歇息一番。”
一个瘦瘦的小厮走过来向苏锦鞠了一个躬,手往旁边一指,正是琅琳铺为贵客专门提供的休息室。
苏锦很早就去休息室歇息过,她看着眼前的小厮颇为眼生,便没有说话。
那小厮皮肤白皙,一点也不像是干粗活的人,他的两只眼睛又大又亮,眼神一动也不动的落在苏锦身上,见苏锦一直看着他,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脑袋,露出一抹害羞的笑容。
苏锦觉得有些奇怪,她眸光微闪,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叫回了喜芙与喜茶,与她一同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中烧着炭火,比外边不知要暖和多少,苏锦方一进门,就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梅花香,来自桌上花瓶里插着的几枝梅花,与香炉中幽幽的香味相混杂,便成了一种十分好闻的味道。
桌上还摆了些干果小吃,喜茶刚要伸手,就被苏锦拦住了,她对喜茶摇摇头,后者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得将手缩了回来。
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食物,苏锦不会吃,也不敢吃。
“奴婢还是第一回进琅琳铺的休息室呢。”喜茶眉眼间透着喜悦,以往苏锦出门,大多时候带的都是喜芙,而将她留在家中。
“又不打紧,”喜芙拿着方才从摊位上顺过来的料子观摩了一番,一边道,“我还是第一次在琅琳铺见到这般唇红齿白的小厮呢。”
其实喜茶也注意到了那个小厮白白嫩嫩的样子,只是不好意思说,如今听喜芙说出来,便也笑了几声。
苏锦观望着窗外,她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也能看见街道上为数不多的行人。
听两个丫鬟在讨论小厮,她这才转过头,似是无意地问道:“你们对那小厮倒是很有好感?”
原本还活泼着的两个丫鬟顿时就蔫了,一个个的低着脑袋,不敢回话。
苏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不是要你们嫁给他,紧张什么。”
喜茶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却是道:“那小厮似乎年纪还小,还是个孩子呢。”
喜芙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蹙着眉头说:“可是我之前从未见过他,琅琳铺的人不是都是固定的吗?”
苏锦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香炉上冒出的缕缕青烟,心中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