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昨晚的思路,或许是清晨的缘故,此刻只觉的清晰不少,也没有昨晚那般难以理解了,到了时辰,李水去了前面工房,蔺玉锦则径直去了杨典珍的屋子。
这个时间段,除了蔺玉锦也没人会来,故而杨典珍并未回头,只在那依旧吃着早饭,“想明白了?还是准备来跪墙角的?”
蔺玉锦大方的行过礼,便自已在桌旁坐下,取了碗,自在的吃起饭来,“今来的早,还没有吃饭,便借典珍大人的光了。”
看着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杨典珍也不曾多说,亲手为她添了粥,这顿早饭吃的倒是十分惬意,用毕,自然有下面的小宫女来收拾,等着众人下去,关了门,杨典珍这才拍拍蔺玉锦,“还不快点说。”
蔺玉锦倒也不着急,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倒了茶,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个事情必定在我这不是头一例,而为什么会让我看见,那就得问一问典珍大人喽!”
这卖乖的模样却是逗得杨典珍笑了一下,但也不曾搭话,蔺玉锦见此也收了那副样子继续说道,“这批东西送进来,等过了宴会,还要送出去融掉,宫里不过是出个差价,但这些东西又被做了手脚,这白花花的银子自然是落入了那帮人的口袋。”
“制作的,采买的,审查的恐怕没有一个手头是干净的,而这些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那典珍大人自然知道,司珍大人掌管司珍房多年,每月亲力亲为,这些也瞒不过她去,也就是说司珍大人也有参与。”
昨晚蔺玉锦并未想到这一层,可是此时顺嘴就说了出来,真的到了这句话,却是声音越来越小,没有底气,因为就在方才她忽然想到,陆尚荣代表着太后,她们必定不容忍这件事情,这就说明,瞒着的也正是她们。
杨典珍看见蔺玉锦不在说话,反而笑了出来,“怎么不说了?”
蔺玉锦此刻心跳的极快,思量许久还是说道,“既然瞒着陆尚荣和太后,那必定也不应该让我知道才好,可是您又让我看了去,说明,说明。”
这说明半天,蔺玉锦还是没在说下去几个字,杨典珍倒是不意外她能想到这一层,入宫这么久若是连这点见识,想法,都没有那可真辜负自已这些年的调教了。
杨典珍转过身来,看着有些呆愣住的蔺玉锦,轻轻碰了她一下,“放松,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这么紧张干什么?”
可是方才蔺玉锦所想的全然颠覆了平时对于司珍房风平浪静的印象,又怎么放松下来,杨典珍见着她这样也不强求。
“你甘心一直在掌珍的位子上吗?”
看着杨典珍的眼睛,蔺玉锦咽了下口水,刚入宫的时候自已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可是越来越多的事情发生自已的心境早就有了变化,那种野心膨胀的是自已无法能掌控的。
蔺玉锦心里十分清楚,自已已经不满足这样平凡的生活,自已想要的是尚宫局里的六把交椅之一,在或者是更往上的位置。
有了想法,在看着杨典珍,竟然鬼使神差的摇摇头,如此举动倒是让杨典珍松了口气,她多怕蔺玉锦就此满足,对于当下吃穿不愁,受人尊重,皇上,太后宠爱的生活而满足,但好在,还没有。
得到了蔺玉锦的答案,杨典珍这才往后了些,“可是司珍大人在那个位子上面,我就只能是典珍,你自然也只能是掌珍,除非我死了,要不然就是她,只有这两种办法。”
听杨典珍说的清楚,蔺玉锦也是情不自禁的点点头,这就是宫中的现实,没有什么情义一说,所以她也从不掩饰自已这种情感。
“玉锦,我知道你是明白这些的,但还是想提点一句,千万切莫妇人之仁。”
“是陆尚荣让您说这么多的吗?”
方才的那些话,杨典珍一丁点都不惊讶,但是对于这句却是有些难以掩饰心头那抹震惊,可也正是她此时面上的表情,才印证了蔺玉锦此刻心中所想。
“我看不是您想要司珍的位子,而是上面那位容不得高司珍了。”
此话说的没错,杨典珍确实是受了陆尚荣的意思,借此事来重创一下高司珍,也正好锻炼一下蔺玉锦,本不想这面早告诉她实情,却未曾料到几句话的功夫就有了破绽。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了解您啊!本来还没想到这些,可是您说用了二十年成为典珍,这就说明你并没有恶意,否则怎么甘心等这么久,但是如今又说这么多,只有一种可能,您是被人授意的,但放眼宫中能授意您的除了陆尚荣就是太后娘娘。”
蔺玉锦比杨典珍想的还要聪明,顺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杨典珍这才猛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此刻从眼中透露出来的不是刚进宫的茫然与惊慌失措,更不是刚和皇上在一起时的甜蜜,满足。
此刻她的神色是一种镇静,自信,她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已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处处需要自已提点的小宫女了。
往常自已总是担心他不能很好的适应这些,总想处处帮衬,却不知她比自已想的还有承受能力,学习进步的还要更快,不过细想想也是,蔺将军的后代,那人的侄女怎么可能是寻常碌碌无为之辈。
蔺玉锦只觉得杨典珍的目光分明在自已身上,可是思绪却又不像在这,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勾的杨典珍回过神来,在看向前面的女子,又好像还是那般俏皮,一时之间多种情绪涌上心疼,倒是有些多愁善感。
“你终于长大了,我本以为你会接受不了这些事实。”
蔺玉锦笑着摇摇头,“您和陆尚荣,皇上也是,都觉得我还是刚入宫的那个小女孩,总觉得我是长不大的,其实我也懂得好多了,只是有些话不说罢了。”
杨典珍听闻这话,面上倒是漏出了笑意,“哦?那你说说,都懂什么了?”
“我还想着,高司珍入宫多年,看起来忠心耿耿,无缘无故的上面必定不会想削弱她,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不在忠心,也就说高司珍是别人的眼线,在联合起近些年来宫中的风向,我大胆猜测高司珍是临王的人。”
见着蔺玉锦全部猜中,杨典珍也不再遮遮掩掩,也大方的点着头,“嗯,不错,果真长进不少,都能想到这一层。”
如此说那就证明自已猜测的都是正确的,还属于少女的那股劲就显露出来,顿时把小脸一扬,“那是当然。”
杨典珍见她如此,也就放任她那“狐狸尾巴”在天上翘着,两人又商量一会,这才让她回了工房,看着蔺玉锦离去的背影,一生没有孩子的杨典珍倒是有些明白,旁人常说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得了杨典珍明确的意思,蔺玉锦也只当没发现这些事情,继续进行着每日自已该做的事情。
忙活了几天,这才忽然想起根院的事,说好要把李水送去管理根院的,忙了这些天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又赶紧去了陆尚荣去,见是好事陆尚荣也没道理阻拦,自然一口应下。
到了这日晚间,蔺玉锦便和李水说起这事,李水知道可以出宫,而且还有俸禄拿,又能自在许多,自然欣喜不已,可是没一会这股子尽便淡了许多。
蔺玉锦见她如此,心下好奇便问了出来。
“玉锦,你在司珍房虽然不曾树敌,可是能说上话的也没有几个,我和高洋相继了离了宫,你之后就连说个心里话的都没有了。”
听着李水如此关心自已,蔺玉锦倒是心下一暖,“每隔半个月,我就能出宫去看你们了,也不算太糟呀!”
“你如今仔细算算,在这司珍房可有你的亲信?你不肯承认,但我也知道,你性子高傲断然不屑做这种培养自已心腹的事情,但即使如此,哪怕不是真心呢?你总要在这里有些能为自已办事的人吧?”
说实在的,这些话杨典珍也曾私下说过几次,但蔺玉锦总想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自已也不想在人心上费什么手脚,从来没听见去过,如今又听李水这般情真意切是提起,也是留了心神,没有反驳。
李水见她好歹听见去一些又开口说道,“我比你入司珍房早些,那时候杨典珍还是掌珍,她就能很好的制衡司中的人,你这么多年学了这么多本事,怎么就不愿意在驭人这件事情下些功夫呢!你这些年顺风顺水,可是你也千万记住,不论什么人脉最重要,你要的不是和她们成为朋友,而是让她们服你,明白吗?”
这话有道理,景元也说过的,蔺玉锦终是点了头,她总不能一直靠着她们的庇护过活,总要有些自已的本事才好。
李水见她心里明白,也不愿多说,明天就要出宫,再见就要半个月之后,两人都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严肃的话题上,便都岔开不在说。
两个小姐妹晚间睡在蔺玉锦的大床上,说着小女儿家的心事,沉沉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