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轶凉移开目光,果不其然,女子都是莫名其妙,动不动就喜怒哀乐的一类群体,难以捉摸,十分古怪。
“柯轶凉,我就这么让你瞧不上眼吗?”池窈见他移开目光,顿感疲倦。
柯轶凉只觉得那失落的音色十分不符合她鲜活的性子,下意识道,“郡主身份高贵,西王定会为郡主觅得佳偶,郡主不必妄自菲薄。”
“那你娶我吧!”池窈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低着头道。
柯轶凉的下颌线忽然收紧,拂开池窈的手,生硬道,“恕难从命。”
“那你为什么要害我。”池窈也不介意柯轶凉的拒绝,来日方长,她就不信他真的全然无动于衷。
柯轶凉目光袭来,那双深沉的眸子里满是惊愕,“微臣何曾......”
“害我那么喜欢你。”池窈不等柯轶凉说完,就一把拽住柯轶凉的胸襟,凑到他耳边,音色里难掩落寞。
柯轶凉大怒,一把推开池窈,“郡主莫要拿微臣寻乐子!”
池窈悻悻然的撇撇嘴,果真是个呆子,不解风情至极。
从怀里掏出账本,池窈翻了翻,庞大数额的进出实是惊人,心想二皇子真是个有钱的,根据线人所言,怕是整个大昭,除了她就数二皇子最为富裕了。
“阿凉,你若同意娶我,这个账本给你。”柯轶凉才平复混乱的心绪,一双眸子比起方才,更是幽暗,她竟这般称呼他......
“郡主可知,二皇子已有叛国之嫌,这个账本若是郡主不给微臣,届时二皇子发现账本在郡主这,怕是要连累西王。”
到底是没和她追究称呼这个问题,她压根听不进去他的拒绝。
“给你就是了,何必吓唬我。”池窈满不在乎的把账本丢给柯轶凉,侧过脸瞧窗外风景。
待察觉到柯轶凉捡起账本开始翻阅,池窈才暗暗地握紧了广袖里的拳,梦里父兄族人的罪名便是谋逆,这分明就是栽赃,现在看来,怕是和二皇子脱不开关系!
“我父兄抛汗洒血,为的不过是百姓安康,我虽心悦你,但我不准你拿我父兄比喻任何。”
柯轶凉翻页的手指一顿,随即缓和语气道,“是微臣思虑不周。”
“皇上定是不满父兄许久,可父兄何尝愿意手握兵权,日日在艰苦的北疆周而复始的坚守,可朝廷到底没培养出能接手的人,若父兄退回京城,谁来守护北疆,谁来替无辜百姓来操神。”
池窈语气低沉,想起梦里的圣旨,心中怒极却也静极,老皇帝敏感多疑,在位者不如镇守者,功高震主,可她决不允许这些享用父兄血汗打下的和平的权贵,用阴暗的心思揣摩父兄。
“郡主莫要忧思,西王和世子的忠诚和付出,百姓感激,臣等敬仰。”柯轶凉向来不会安慰人,池窈平时总是一副没有正形的样子,却不想此刻竟是这般信任他,把这样隐晦的言辞毫不犹豫的吐露。
池窈闻言,幽幽的看了一眼柯轶凉,圆润的小脸上满是忧郁,“那,你娶了我,我父兄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你若不娶我,万一哪天,皇上把我扣成人质......”
柯轶凉表情一冷,她为什么三句话不离嫁给他。
但是他却终究没有接话,因为以老皇帝现在的心思,将她扣为人质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当年西王王妃挺着快临盆的肚子,硬是一路赶回西北,为的就是不让她落入老皇帝手里成为人质。
只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想来西王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这般一想,柯轶凉表情又凝了凝,难道说,她这般死缠烂打,是西王的意思?
“你不要乱想,我对你一见钟情,我父兄原根本不让我离开北疆半步,这一路上我坐的马车可都是尧叱名义下的,商徽那般明显,没瞎都看得出来。”
池窈心思玲珑,如何看不出柯轶凉方才的沉默是在想什么。
“......”柯轶凉眉头一压,从未有人看出他在想什么,她竟然......
池窈见柯轶凉又开始了闷葫芦招数,也不再逗弄他,闭上眸子休憩,不多一会儿就熟睡了过去。
柯轶凉合上手里的账册,庞大的数额几乎仅次于富可敌国的尧叱,也就是池窈。
池窈一抵达郾城,就遇到了前来查案的他,而后马上就去了题言栽,是巧合吗?
这般动作,二皇子此番已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一下子就和四皇子五皇子持平,需知没有银子支撑,二皇子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皇子罢了,莫说威胁到太子,怕是就算他再如何折腾,十年内也是不可能翻身了。
池窈费尽心思的做了假身份来经商,为的左右不过是北疆的八十万大军,朝廷这些年入不敷出,军饷是一年比一年少,加上经手层层克扣和老皇帝的睁只眼闭只眼,到手是少的可怜。
如果没有池窈的银子支撑,八十万大军怕是早就乱了起来。
目光投向睡容沉静无辜的池窈,柯轶凉的心有刹那间的纠结。
若不是老皇帝对西王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池窈的身份嫁给太子做太子妃是再合适不过。
一来太子仁厚,定不会为难西王,二来太子向来洁身自好,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子,西王定会满意,最重要的是,太子的地位会固若金汤。
可惜,老皇帝根本容不下西王的存在,不然,以池窈这般谨慎聪慧的心思,怕是早就打太子的主意。
想到这,柯轶凉每间蓦的锁紧,难以言喻胸口中突如其来的沉闷。
马车缓缓停下,瘦瘦温软的唤道,“姑娘,到了。”
柯轶凉率先下了马车,瘦瘦进了马车,给迷迷糊糊的池窈收拾一二,便扶着下了马车。
胖胖目光扫了眼池窈,心中暗叹,如何能不累,姑娘都快两夜没合眼了。
靖城的尧宅此刻是灯火通明,管家林叔忙着和胖胖将七百多个女孩子安顿下,好在尧宅是整个靖城最大的宅子,且与普通宅子不同,不仅有地下室还有三层高。
这里是专门用来培养心腹和人手的地方,因而摆置缤纷多样,能人异士各有千秋。
柯轶凉虽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样的庞大和面面俱到,也是诧异。
“郡主,怕是树大招风。”
池窈慢悠悠的看了柯轶凉一眼,“整座靖城都是我的人,招的哪门子的风啊,不管是谁来了靖城,都休想靠近尧宅一步,外边四五道机关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顿了顿,池窈又十分得意的挺了挺胸,叉腰道,“你瞧,我这般能干,娶我真是赚翻了呢!”
“......”柯轶凉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女子果然都是伶牙俐齿的,三句不离娶她。
“好好歇下罢。”池窈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样子宛若没有骨头般。
柯轶凉移开脸,“谢郡主美意,只是......”
“阿兄!”柯轶雪蹦蹦跳跳的跑来,手里还提着个精致的莲花灯。
“......”柯轶凉闭了闭眼,是他想岔了,她这般谨慎的性子,如何会不提前把阿雪接来呢。
池窈摸了摸下巴,一副得逞的小人表情,“阿雪,快带你阿兄下去休息罢。”
顿了顿,又眉目含羞道,“既是到了本郡主的地盘,自当是好好招待三日,阿凉你莫要拒绝于我,想来二皇子现在已经封锁了所有官道,阿凉你应该不会傻到自投罗网,若是让二皇子发现你拿着账本,还是太子的人,唔。”
柯轶凉几乎是阴沉着脸看着池窈大摇大摆的摇头晃脑的离开。
柯轶雪再次崇拜的看着池窈,郡主姐姐真是太优秀了!明日靖城要举办足足三日的花灯节,她今天抵达尧宅的时候,林叔可都告诉她了。
“柯尚书,柯姑娘,这边请。”瘦瘦憋着笑,给两人引路。
柯轶雪高高兴兴的一路叽叽喳喳,给柯轶凉讲池窈的好话,柯轶凉的表情一路都是惊人的诡异,但是根据瘦瘦的观察,怕是柯尚书更不喜姑娘了。
有句话怎么说,英雄无用武之地,唔。
不然,柯尚书脸上变幻交错的挫败是什么?
郾城题言栽内室。
跪了满地的人,二皇子在座席上,阴鹜森寒的模样在昏暗的油灯光晕中,咔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的两颗珠子。
跪在地上的人背后冷汗涔涔,若说方才是煎熬的等待,现在就是尘埃落定的绝路。
那两颗珠子,是二皇子的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虽然二皇子记在淑妃名下,可这两颗珠子从未离身过。
而现在,碎了。
“太热。”不过是两个字,跪在地上的人惊得瑟瑟发抖,被忽然出现的暗卫拖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题言栽忽然走水,烧的一干二净。
那场大火来的突然,待百姓们回过神,已经成了黑漆漆的灰烬。
二皇子连夜往京城赶,他一定不能让任何人把那本要命的账本送到父皇面前。
父皇定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