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到了古宇,他手里拿着尖刀,泪流满面的向我刺了过来。
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我?
他说,因为你该死。说完,他在我的身上刺了一刀又一刀…………
醒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身的汗。
洗脸时,我与镜中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视了很久,很久以后,我忽然很想嘲笑自己,原以为自己是什么都不怕的,可谁知,我竟是这样的惧怕生死。
“姐,安然妈妈刚才给你打电话要你到他们家去一趟。”出去的时候,可凉已经醒了,他这样跟我说。
我点了点头,我说,她没说什么事吗?
“她说……她说安然怀孕了!”可凉说话的时候屋子里很静很静,他的声音也很清晰很清晰的传进了我耳朵里。只是,我却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听得真切。
“什么?她说什么?”
“她说,安然怀孕了!”
可凉望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楚的又说了一遍。这次我听明白了。于是,我在可凉凝视我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我看见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下巴上却有水珠在往下滴。
医院里。
“手术半个小时以后开始。”安然妈妈扶着安然从检查的屋子里面走出来这样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扶着安然坐了下来。眼神相交的时候,安然习惯性的跟我笑了一下,虽然那么样的忧伤,但还是很好看很好看。
“别怕,忍一下就过去了。”我捏了一下安然的手跟她说。
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很出神的看着窗户外面的雨帘。
“下雨了,冒泡了,谁家的娃娃不要了!下雨了,冒泡了,谁家的娃娃不要了!…………”
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后,安然突然这样哼着小时候的童谣。那种声音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让人听了以后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就像是哀鸣一样。
“傻孩子,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哭吧!”安然妈妈抹着眼泪拍了拍安然的肩膀,接着就用双臂把她的身体圈进了怀里。
“妈,对不起,我没事。时间要到了,我想去趟厕所。”安然微笑着这样跟她妈妈说。
安然妈妈听完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
安然站起来一直到她走了很远很远,她一直回头看我,四目相交的时候,她依然如同每次一样的跟我笑着。
本来我也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是因为要等医生的通知,所以我留了下来。
当安然的背影彻底消失的时候,我开始流泪。看着周围一样是来堕胎的女孩子,我控制不住的流着泪。
“可暖,将来我生小孩的时候你一定要进产房陪我啊!不然我会害怕的!”
“好啊,好啊,孩子一落地我就跟他说,宝宝,宝宝,我是干妈,干妈最疼你了!”
这是很早以前安然我们一起说过的话。而一直到今天早上、一直到接到安然妈妈的电话,我都以为,如果我是因为孩子而陪安然来医院的话,那一定是因为她要生产。我从没想过我会来陪安然打胎,原因是,她是那么样的喜欢小孩。
我知道安然此刻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因为很久以前安然就跟我说过,人在很难受的时候却哭不出来才是最难过的。所以,我知道现在的安然是最难过的,因为除了歉意的微笑,她已经没了别的表情。
不过,我也清楚的知道安然不会让任何人杀了她的孩子。所以,当安然妈妈泪流满面的跑回来告诉我安然从二楼厕所的窗户上跳下去跑了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惊讶。在她刚才离开时一直望着我微笑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她会那样做了。
坐上了车,雨还是不停的下着。
快到家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知道,是安然。
“可暖,对不起!不过,我不能杀了这孩子,我不能!”
“安然,你会后悔吗?”
“不会,为了沈飞,做什么我都不后悔!”
“好,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记住,一定要幸福!”
“……可暖,谢谢你,我爸我妈就拜托你了!”
“嗯!我会照顾他们的。”
“……可暖,你也要幸福啊!”
“好,我会的。”
这样说完,我挂了电话。
地上的积雪已经被雨水打得融化掉了,路面露了出来,被水洗过的样子很干净。
我裹了裹湿透的大衣,想着安然此刻一定跟她所爱的人幸福的走在一起,忽然很想笑。
于是,嘴里吐出的呵气也开始轻快的飞舞起来。
家里。
屋子里很黑,但我却还是能看清楚客厅沙发上那两个人在做什么。
“有人回来了?!”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我不认识。
“别理她,我们继续。”
第二个声音从一个女人的喉咙里发出来,我认识。
她是我妈。
我没开灯,也没进屋,我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我听见那个女人跟我说:关门!
关门的时候我听见了母亲叫床的声音。
我微笑。
我已经忘记这样的场景自己和可凉看到过多少次了,只知道,最近的一次是今天,最远的一次是在我五岁那年。
我记得,那是一个有着很晴朗的太阳的午后,我跟可凉回家的时候看见父亲面无表情的走下楼。然后在我们走进家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赤身露体的母亲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在一起。当时我们还小,还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他们正在做着的事情。所以,当可凉问我:姐,那个叔叔把自己尿尿的东西放在妈妈身体里干吗的时候,我真的是无法回答他,因为只有五岁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干吗。不过,后来我明白了,他们是在做爱,呵呵,说性交也可以。而我知道这个概念的时候是十三岁,是母亲带回来的一个叔叔告诉我的。结果,两年后,也就是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彻底的懂得了那种事情。因为,我被那个男人强奸了!
想到这儿我忽然很想笑,当然,被强奸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我觉得好笑是因为,当年在我哭着跟我妈说那个男人对我做了什么的时候,她竟然告诉我让我别那么大惊小怪,她还说,反正我是女人,早晚得有这么一天,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呵呵,你听听,我妈她是不是很开明?!这样想得开的母亲哪找去啊?简直太少了!
所以,从那以后,我开始彻底的为自己解放。不过,由于我的解放有点太彻底了,所以最近这一年我妈她有点吃不消了。原因是,跟她好的那些男人都被我勾引的差不多了。当然,我妈她保养得很好很年轻,但是,毕竟跟我一比她还是老的。
所以,社会是很现实的,男人也是。说不定哪一天,我妈回来的时候,就会看见我和她今天的情夫抱在一起,做着跟他们今天一模一样的事情。
这样想着,我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虽然现在我是走在大街上,虽然现在下着大雨而我却没有打伞,虽然我的周围有不停穿行的人流,但我依旧肆无忌惮的笑着,任凭雨水沿着我的脖子流进我的胸膛冰冷了我的全身,我依旧笑着,忘乎所以的笑着。
最后,在午夜的时候,在街上的行人一秒钟比一秒钟少的时候,我被一个男人带回了家。
他叫莫言。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通电话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在哪里,但他却真的把我找到了。
他应该跟我差不多大,所以,他并没什么钱。而他找到我的时候,我不是看到他优雅的从跑车上下来,我只是很清楚的就看到了他,看到了他骑得那辆并不算很新的自行车。
与他眼神相撞的时候,我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他也是。然后,他就脱下了自己也已经湿透的衣服把我裹了起来,接着,他便拉着我坐上了他的车。
“抱紧我!”他轻轻的说,说完,车子缓缓的动了起来。
我本能的靠在他的背上,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忽然出现。
这样的雨夜很冷,一点温暖也没有,但是,靠在他的身上,我却觉得很安稳很暖和。
安稳?暖和?呵呵,这样想的同时我开始嘲笑自己。然而,无可否认,我第一次有了这两种感觉。
莫言的家很小,一间卧室,一间厕所,一间厨房。但是却从里到外透着主人的整洁。
洗完澡出来,我坐在他的床上,上面有他的味道。以前,我最讨厌男人的味道,但是,此时此刻,鼻子里钻进的那些属于他的气息却让我觉得心安。
微笑着。侧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床头桌上的那张合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和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尤其是那个女人,微笑的面孔看上去异常安静。而且,很熟悉,很像很像一个人,很像……
“那是我妈。”莫言微笑着说。他也是刚洗完澡,靠近我坐下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沐浴乳的香气,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笑什么?”莫言忽然这样问我。
我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脸。我刚才是在笑吗?呵呵,怎么连我自己都没感觉出来呢?
“很晚了,睡吧。”莫言看了看表说道。
我点了点头,很自然的钻进被里。钻进去的同时我让自己背对着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我清楚的感觉到我的脸在一阵一阵的发热。也许,我是在害羞吧!这样觉得以后,我开始有点佩服起身边的这个男人来。他,是第一个让我有了这种应该属于女性的羞耻感。
“你干吗把身体拉成一条直线?洗衣板,你该不会真把自己当洗衣板了吧?”莫言的声音忽然带着笑意挤进我的耳朵里。
回过身,我看见莫言正躺在地板上,望着我笑着。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说,你干吗睡地下?!天这么冷你不怕得病吗?
“那,不然你睡地下,我上床!”
“美死你!”我吐着舌头跟她说。
“早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很自觉啊!”莫言无辜的摇着头说道。
我笑,然后慢慢的躺在枕头上,周围都是他的味道,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