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关了的时候,我问他,我说,你带过几个女孩子回家?
他想了想,想了很久,他说,一个。
“谁?”
“…………”
“谁?”
“你!”
“不信。”
“不信你还问。”
我想了想,我说,你是处男吗?
他说,不是。
“都不是处男了你还说没带过女孩子回家?”我边说边拿枕头去砸他。
他“啊”的喊了一声,然后跟我说:在旅店做的不行啊?!
“你有家有地的还去外面干吗啊?带回来多方便啊?!”
“方便你个头!在家就得跟老婆了!”
“你还挺传统!”
“那是!”
“是个屁!传统你跟人上旅店?!”
我这么说完,屋子里开始变得很静。莫言的气息开始变得急促,他好像在生气,但是,我却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很久以后,莫言再开口,声音忽然之间变得很严肃,他说,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跟人上床都不是自愿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跟谁在我家,在你睡得那个床上睡了,我才是我,而且,那个女人也会一辈子被我粘着,直到我死我都不会放了她。
莫言说这些的时候,我感觉他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他的眼神跟可凉一样,即使是在很黑很黑的夜里,依然可以如星光一样的闪亮。
“你……喜欢我吗?”
这是我的声音,我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这样问着。
很久,我没有听到答案。
“你死啦,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我坐起来拿着枕头使劲砸了他一下。
这时,他也坐了起来,跟我的脸离得很近很近,他说,小姐,看见了吗?我一直在不停的点头,点得脑袋都酸了!
我笑着,推开他重新躺了下去,身体重重的落在床上。一瞬间,他的气味变得浓了起来。
我笑着,我说,你想跟我上床吗?
“想啊,无时无刻都在想!”莫言用色迷迷的声音回答我。
“那你为什么还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没好气的说。
“因为……我想跟你上床是因为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有孩子!”莫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大提琴的鸣响那样低沉动听。
于是,我合上眼,我跟他说:晚安。
说完,我开始觉得很困很困。但我也知道,我今天的梦里会有一个男人,一个叫莫言并且说想要跟我结婚有孩子的男人。
“她叫孟佳怡,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大家欢迎!”
班导师在讲台上介绍着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
“她皮肤可真白啊!”
“可不是,长得跟林黛玉似的!”
“…………”
“…………”
转学生坐下以后,班里的那些快嘴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她的座位被分配在我的前面,所以当她走过来的时候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的脸。那是一张分外秀气的面孔,只不过眉宇之间透着一些暗暗的东西,让人察觉得出,却无法透彻的了解。
“你好,孟佳怡。我叫隋棠。”
下课以后,隋棠这样跟那个叫孟佳怡的女生说。
那个女生看了看她,只是很淡的笑了一下,接着她的目光轻轻落到我的脸上,愣了那么一瞬间,然后也是那样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们见过吗?”我微笑着问她。
她摇了摇头,她说,我们并没见过。
“那你怎么好像见过我的样子?”
她依旧笑着,就像外面的云那么淡。她说,我见过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在哪里?”
“在……喜欢你的人那里。”
“喜欢我的人?!”我已经被她说得有点糊涂了。
“就是……”
“孟佳怡同学,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隋棠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脸上虽然笑着,但明显不是代表喜悦。
孟佳怡看了看她,点了点头,然后就一句话不再说的走出了教室。
“为什么不让她说完?”我问隋棠。
隋棠笑,她说,很多时候,要是那么快说出来答案,游戏就不好玩了。灰色空间有灰色空间的规矩,就算不在里面,也要遵守。
“游戏?”
“对,游戏。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游戏,不好玩的时候就是毁灭的时候。人如果还不想死的话,就得让游戏好玩,不好玩了,游戏也就该结束了。”
我看着隋棠,拼命的回忆着是谁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对!是那只鸡!
『爱听谎话的鸡』。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我现在都不想死,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必知道,像现在这样玩下去不是很好吗?”
“那,孟佳怡也是灰色空间的会员喽?”
“对。而且,她的级别还不低于你和我呢?”
“她……”
呵呵。隋棠笑了一下,她说,跟你说了你也许不信,知道吗?她是从你弟他们学校转过来的。一中的人都知道理科班有个无法超越的温可凉,而她,则是文科班所有人的一座高墙。
“那她为什么要转过来?”
隋棠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残酷起来,她说,最值得听得就是这个“为什么”了,你往外看……看没看见扫地的那个人?
我顺着隋棠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看到了操场上那个正在扫地的中年男人。
“为了他?”
“没错。”隋棠缓缓的说。
而这时,就在我想说什么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孟佳怡。
她就站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呆呆的望着那个中年人,眼睛里闪烁着那么多我一点都不懂的情愫。
我思索着去看隋棠,希望她可以给我一个更明确一点的答案。然而,她此时也是在看着孟佳怡的。
隋棠微笑的望着孟佳怡。而她脸上的笑,那样的邪气,犹如午夜梦回时的魔魇一样,除了荒凉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瞬间,我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放学。我第一次没有去网吧,因为莫言在我早上离开他那里的时候告诉过我,他会把我所有的QQ都盗走,叫我以后不用上网了。其实我也很想告诉他,如果我真想找人上床的话,有没有QQ都是一样的。
不过,我却真的没有去。因为只要一想到他昨天跟我说的『我想跟你上床是因为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有孩子!』,我的身体好像就一下子失去了想和别人上床的欲望。
呵呵,欲望!!!
我以前还以为如果哪一天我没了欲望就会死呢,但现在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所以,仔细想想,人好像总是为自己设想各种各样的死法,可是,真的死起来又哪有那么容易?!而真那么容易的话,又有几个人能愿意活?!
这样想着,我忽然觉得好笑。慢慢的把身体全部靠在了公车的背椅上,很舒服。而这样的舒服,是我以前从没感觉过的。
“那些人在天桥底下干吗?”
“烧猫!?!他们在烧猫!”
“好像还有狗!”
“真缺德啊!你说现在这些孩子怎么这么变态呢?”
“…………”
“…………”
等红灯的时候,车上的人忽然这样说了起来。
而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也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就在天桥下,一群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一起围在一个铁笼子旁边,而笼子里,有几团火在不停的窜动,还时不时的发出那种痛苦的叫声。
烧猫?!烧狗?!
我原以为是车上的人在大惊小怪,结果居然是真的。
而那些跟我一样大的少年们,他们也像我们一样的目睹着一切,只是,他们的眼睛里却一点恐惧也没有,有的只是一种常人无法了解的欢愉。
车子开动的时候,车上人的讨论开始平息。
在我也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我忽然在那堆焚烧动物的人群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晓悦?!?
望着那个对着火堆残忍的笑着的女孩儿,我忽然不知所措的紧张起来。
回家的时候,母亲没在家。
可凉坐在沙发上看着书,诺大的房子里就他一个人存在着。进门的时候,望着他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心里酸了那么一下。
“姐!”
可凉这么喊我的时候,我差点哭出来。
而看见我,可凉笑了一下,开心而且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一直以来好像都只是可凉在等待我,而我为可凉做的,就只是被他叫一声“姐”!
可凉对我很好,只要我想让他陪着,他就会哪也不去的陪在我身边。但是,我又给过他什么呢?
这么想着,可凉忽然推了一个蛋糕出来。
“姐,送给你的!喜欢吗?”可凉微笑着问我。
我愣了一下,我说,我是今天过生日吗?
“不是啊,你忘了吗?我们不是说不过生日的吗?”
“那…………”
呵呵。可凉笑着,眼睛弯弯的,像洁白的月牙儿一样。他说,你忘了,在我们八岁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我们其中一个发现自己今天比昨天、还有比以前的每一天都爱对方的时候,我们就要送对方一个蛋糕。你忘了吗?
望着可凉我仔细的在记忆中搜索着,忽然,我想起了八岁那年,我们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只有二十元钱的我花光了全部的钱买了一个蛋糕。然后我和可凉一起把那个蛋糕上插满了蜡烛,而可凉刚才说的那些,就是我们一边吃蛋糕一边看星星的时候说过的话。
我忘了,如果不是可凉提醒,我大概会一辈子都忘记。然而可凉却深深的记着。
还有,怪不得那天我送他蛋糕的时候他会是那种既兴奋又失落的表情呢?原来是这样。
“姐,你想起来了吗?”
嗯。我看着可凉点了点头,接着,我伸手抱住了他。呵呵,其实与其说抱住了他倒不如说是我靠近了他怀里,因为可凉,那个当年跟我一样高的弟弟,现在已经比我高出很多很多了。
“你今天比昨天更爱我了是吗?”我流着眼泪问可凉。
可凉继续笑着,伸手轻轻的帮我沾去了脸上的泪水。他说,我每天都买蛋糕的,只不过,你每天都很晚才回来,而回来的时候你又那么快就睡了,所以,我总是来不及给你看那些蛋糕!
“做你姐还真幸福呢!”我这样说着,摸了摸可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