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明轩约好了在紫荆花见面。紫荆花,我似乎与它特有缘。因为是晚餐时间,我俩各要了一份PIZZA,男人喜欢吃西餐的凤毛鳞角,温明轩竟是一个。一边吃一边偷眼观察他,光看外表不过是个清爽的孩子,甚至有些羞怯;可做出的事却让人咂舌。就好比把抱柱之信的愚忠与随珠弹雀的不羁硬生生捏在一块塞进了他的骨子里,难以捉摸。当然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伴在他的身边,你就是他手心里的一枚珍珠,被轻柔地捧着;然而小心,随时一撒手就可以把你摔得粉碎。"再讲讲画坛上的奇事吧。"我眯着眼睛请求, 几乎有些不敢再去碰触那块暗礁。"好吧,听这一个。荷兰画家伦勃朗画了一幅巡警活动的画,画面灰暗,所以后人以为这是一次夜间行动,取名为《夜巡》。熟不知其实他画的原本是太阳下的画面,只是被剪后挂在大厅里,多年的烟熏把它变暗了。"我夸张地笑道:"那怎么不画完时就起名呢?竟让一个名字骗了几代人。""其实不在名字,在画本身。"温明轩认真的分析:"就算告诉你太阳当头你信么?你看到的只是灰暗的一片天。
就象三字经里说的人之初,性本善,可到死的时候有多少的罪恶滔天?"我点头称是:"我们自以为了解的有多少都是假象呢,就象写出:'男儿何不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的李贺,从小就体质羸弱,细瘦,而且眉毛连生,大鼻子,手指象鸡爪子似的,这样的一个人偏偏要以'壮士'自称。看完他的诗谁都会把他同彪形大汉联系在一起。人啊,似乎总是千方百计的遮掩自己的本意。"温明轩道:"也许只有这样人才会活的更轻松一些吧。""怎么会?活在假象里不会更累么?""真相是会伤人的--"我抢着接道:"伤不了真正坚强的人。活在假相里不是太懦弱了么!更何况人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我知道我的问题已如在弦之剑不得不发了,"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真的不爱她了么?"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响起的是齐秦的老歌《和爱无关的故事》,我不知道是不是音乐的力量使人坦白,温明轩的眼中似乎有光闪动:"你真的就这这么想知道么?"我狠狠地点头,大不了壮士别易水,寒。"我的命再不值钱也不能随便不要了啊。我爱她,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真爱。""怎么会,能爱一次就能爱第二次。更何况时间会让一切变淡。
"我没瞎说,法国有句谚语就是这么说的:爱情消磨了时间,时间也消磨了爱情。"可对我正相反,时间越久,伤痛越深。与她分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我抽痛,用不着这么坦白吧?:"那你爱过我么?"他干脆答道:"我的心里只能容下一个人,她在就没有别人的位置。"我又高看了自己!好吧,死也得死个明白:"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拉进来?"心里拿培根的话给自己鼓劲儿:无论命运如何,承受得住就是胜利。"为了让父母开心呗。我这辈子是不会幸福了,何不让他们幸福。你看,他们看到你笑得多开心。"他直直地看我,"怎么样,这回满意了吧?""不。"我摇头,执着的象个记者:"既然你可以不要命,她可以不要婚姻,相爱如此,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把你们分开?"我的父母反对,我不能不顾他们的感受。"我思索了片刻,这个理由倒也能接受。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挺羡慕她的,有一个男人心里只有他,再容不下旁人。我尊重你们的感情,虽然我曾经那么深刻的以为我们有缘相伴--"我再深吸一口气:沈沉渔,加油,我看好你!"可现在我祝福你们,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们走在一起,我会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靠,你也不爱我啊。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一时反应不及。忽地心中有气,这男人伤我若此却还掂记着我爱不爱他,我笑道:"不爱,我不爱凑热闹。"夜寒了,我们无声地走在街灯下。他帮我扣好衣扣,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相伴而行了。我不能再看他,从今天开始我要练习忘记,忘记他的脸,他的苦,他的一切。沈沉渔,我很负责地警告自己: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你一定会幸福的,我就不会了。"他安慰我。我从小就痛恨他人的怜悯--虽然我总是去怜惜别人。我咯咯笑道,豪气冲天:"我是好人,当然会幸福啦。你也会幸福的,相信我,一切皆有可能!等你们幸福了,无论我在哪里,一定要告诉我哟!"他睁大了眼睛看我,仿佛不习惯我的坚强。呵,温明轩,也许我们真的无缘相爱,可我这个女人你还是得另眼相看。家就在眼前了,桔色的灯火让心逐渐温暖。一回头,见温明轩立在身后捂着胸口。"怎么了,你?"我切切地问。"没事,有点恶心。""怎么会?以前也这样么?""心痛的时候就会想吐。没事,你进去吧。""噢,那你小心。"我后退,进门,不能再回头了,因为懂得他再心痛也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丝子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我臭着一张脸道:"不高兴了?"我没有力去敷衍任何人,木着脸道:"没事。"走进卧室反锁了门。除死无大事,睡吧。可眼前总闪出捂着胸口扭曲的脸,我还是没办法不去看不去听他的痛苦。叹息着拨通了他的电话,只想证明下他是否还健在:"到家了么?还恶心不?""刚到家。在你家楼下吐了,现在好多了。你缓过来了?""我信命。命里无时莫强求。""你要不是非得问个清楚,我们也许就结婚了。""晕,你还想怎么毁我啊?让我用下半辈子的幸福去赌你同另一个女人的爱情?"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如果我们真结婚了,说不定你真会爱上我呢。
""也许吧,不过得过个十年二十年再说。"靠,涮我呢。可我的倔强又上来了:"要不我们赌下吧,限期交往,半年,看你能不能有些爱上我?"电话那边笑道:"不可能的,我了解自己。别傻了。我们都冷静冷静吧。"是啊,我这是怎么了!"就这样吧,再见,温明轩。"其实我想说的是:再见,我的爱。放下电话,跳下床,冲进客厅,给丝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头搁在她的肩头:"丝子,你放心,谢超是好人。你们一定会好好的。""啊?"丝子明显一头雾水,她板我的肩,我岿然不动,"说什么呢?你不好么?"我不能让她看见我僵尸般的脸,耳畔回响起自己空灵的声音:"好。丝子好我就好。别说话,让我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