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从一跟在凤九身后,头也不抬,一直往前走着,被凤九一手抵着脑袋才停下来。
故意将脸转向一边,赵从一赌气般的说道,“你不是把我忘了吗,又唤我来作甚?”
凤九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若近年来还有关注我的动向,就应该知道数月前我不甚掉落东湖之中,险些丧命。”
赵从一急忙转过身来,抓着凤九的手,想为她诊脉,被凤九眼疾手快的挥去,赵从一有些不解,“你……快让我看看。”
“不碍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立在你面前吗。”
赵从一有些悻悻的放下手,幽怨的看凤九一眼,“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由于不慎掉落水中,以至于忘了一些事情,所以日前没有认出我,并非刻意不识?”
“额”,凤九一噎,虽说确实是这么回事,但由赵从一说出来,明显感觉哪里怪怪的。
“哼”,赵从一冷哼一声,分明看透凤九心中所想,“这种老掉牙的借口,我已不知道听你说过多少次,现下还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你以为我还是几年前那个任你哄骗的小娃娃不成吗?”
凤九有些无语,灰溜溜的摸摸鼻子,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应该是七、八岁的时候,她第一次遇见赵从一,当时便被这个小小的、白白嫩嫩的、粉雕玉琢的,仿佛是仙童的小男孩给迷住了。
小赵从一明显有些怕生,瞧见凤九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不多会儿就脸红了,从脖子红到耳朵根儿。引得凤九瞬间来了兴致,上前揪住他的小脸蛋便开始蹂躏。瞧着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在她手下变出无数个形状,她高兴的哈哈大笑。
他也不哭,任凭凤九玩弄他的小脸蛋,看见凤九笑,他跟着也笑。凤九玩心大起,看见这么粉嘟嘟的小宝贝儿,便抱着他的脸蛋亲了下去。
天知道当时她只是一时兴起,想想在前世的时候,她很喜欢逗小孩,遇见可爱的粉粉嫩嫩的小孩总是要抱过来亲一亲,逗一逗。完全忘了这一世在别人的眼里她是个小公子,这一幕正好被赵从一的父亲瞧见,不识她是哪家公子,拿起棍子就开始揍她,得亏当时她跑得快,才逃过一劫。
明明都快被揍的屁股开花,小小年纪的她却还大放厥词,站在赵从一家墙头上,极有气势的撂下一句话,“记住,爷姓凤名九,以后你就是老子媳妇了,等着爷以后来娶你。”
小赵从一不明世事,在凤九走后缠着赵院首一直问,“爹爹,媳妇是什么东西?我以后就是他媳妇吗?”,把血气方刚的赵院首气的狠狠的揍了他一顿,说他是个不争气的玩意儿,直直揍得他哭爹叫娘,凤九在一墙之隔的远处听得心疼不已。
晚上偷偷溜到赵从一的屋子里,看着他屁股上被揍的青一块红一块,便准备帮他涂药,小赵从一却说什么也不,涨红了一张小脸,死死的拉着裤子说什么也不让凤九涂药。
他越不让凤九看,凤九恶趣味越上头,越要扒他裤子,最后,小赵从一屈服在凤九的魔爪之下,老老实实的脱了裤子让凤九涂药。
凤九发誓,她前世已然活到了快三十岁,真的是抱着对小孩的态度来对赵从一的,真的没有故意占他便宜,可饶是这样,还是被赵从一生生的记到了心里。
从那之后,小赵从一看见凤九便粘的不得了,对于凤九唯命是从。以至于在凤九数番忽悠下,成功的穿了数月女装,并且跑到自家爹娘面前转悠,事后当然是又被爹娘狠狠的揍了一顿,还被禁足半个月。
晚上凤九到的时候,便瞧见赵从一抱着裙子在哭,“我就是喜欢穿女装嘛,为什么不让我穿,为什么?”
凤九直觉哪里有些不对,但一时没想明白,便问他,“你喜欢穿女装?”
瞧见凤九到来,赵从一急忙擦干泪水,将裙子塞到被窝里,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才抬头悠悠的看了凤九一眼,那一眼,让凤九如遭晴天霹雳!
她再怎么说也是活过两世的人,对于那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那分明是爱慕。
天呐!
她竟然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掰弯了!
一直以来,她都拿着对小孩子的态度在对赵从一,却忘记在赵从一眼里她也是个孩子,联想之前的事,的确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赵从一突然开口了,“书上说,做媳妇儿的都是穿裙子的。”
凤九一时间有些头大,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便有些怂的逃了,这一逃便是七年。七年里,她再也没有出现在赵从一面前,久而久之便将年少的事给忘了。
两人再次见面便是不日前在月老祠中,赵从一遇到她便说她是负心汉,对她进行歇斯底里的控诉与埋怨。
记忆回笼,凤九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世事难料,任谁能想到年少时的无心之语竟被赵从一记了这么久。
赵从一仍然定定的看着她,看着看着,眸子里蕴出了泪水,凤九心存怜惜,赵从一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人,自从想起来这事之后,心中便无比愧疚。
抬手执衣袖给赵从一轻轻的擦着,“男儿有泪不轻弹,莫哭。”
赵从一一把挥开她的手,别过脸去。
凤九无奈叹口气,“你既然也说,年少时,是我哄骗你,那又何必放在心上。我们重归于好,不好吗?”
赵从一有些吃惊,似乎对凤九这么轻描淡写的、掀开过去的事的做法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口中重复道,“何必放在心上吗?”
“重归于好?”
“呵呵。”
这声悲凉的笑让凤九心中堵塞不已,对于年少时犯下的错感觉无比悔恨,她小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手欠呢?
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像赵从一这般的事,她年少时到底做了多少?一时间被吓出一身冷汗。
瞧瞧赵从一明显失神的样子,凤九并未开口戳破,有些话一旦说出,表面上的和谐就不能再维持了。于是拜了一礼,强颜欢笑道,“赵兄,年少种种是凤九不对,若是赵兄为女装一事感觉受辱,凤九愿上门请罪,但听赵兄吩咐。”
赵从一转过头来,看着凤九清澈的眸子,其中并无他想,一时间有些鄙夷自己,他竟然不知何时便成了断袖!
真是悔不当初!
良久,直直看着凤九,开口,“我名为赵从一,从一而终,至死不悔。”而后,留下凤九一人走了。
凤九待在原地,面上一片悲怆,她无心之过,却似乎害了一个少年。良久,无奈的摇了摇头,才抬脚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