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先端起了酒杯,开心地说道:“今儿难得跟两位姑娘出宫来逛逛,我们碰一杯,同时也庆祝那件事顺利实施。”三只酒杯碰在了一处,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胤礽喝完之后,咂咂嘴道:“这酒有些古怪,甜丝丝的,倒像是喝西瓜汁一般。”玉竹掩口笑道:“太子爷,只怕是你的心理在作祟吧。眼下你心情大好,就是喝苦水也是甜的。”阿离附和道:“玉竹说得有理。喝酒最重要的是喝个气氛跟心情。只要气氛跟心情好了,就是喝最辛辣、廉价的莲花白,也能喝出琼浆玉液的味道。”
胤礽夹了汤锅里的一个三鲜丸子刚放进口中,不料太烫,连连吸溜了几下才勉强吃了下去,说道:“别光说喝酒了。你们快尝尝这个三鲜丸子,听说是这家店的招牌菜。”玉竹好奇地夹了一个放在鼻子旁闻了闻,疑惑道:“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莫不是用鱼肉做的?”轻轻咬了一点有些失望:“味道一般,我看有点夸大了。”
阿离舀了点丸子汤尝了尝,说道:“丸子汤倒是极鲜美,看来这里烧菜的大师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胤礽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那件事虽然顺利实施,但是却没有达到最理想的效果。皇阿玛本可以柄雷霆之势而下,一举打倒胤禩的。按我当初的设想,最少也要削去他多罗贝勒的爵位,撤下他兼管户部的职能。如今只是落了个禁足贝勒府中闭门思过。这个处罚有点太轻了。”
阿离沉吟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仔细推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万岁爷为何会这样处罚了。而今八爷党的势力羽翼丰满,在朝中已经形成了气候,不可能轻易打破。而这次的着衣事件虽然我们策划得很周密,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太子爷所为,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已。万岁爷估计是担心如果处罚太重,势必会引起八爷党势力的群起反扑,到时候只怕会闹出一场激变,反而不好收拾了。”
胤礽将手中的酒杯端起又放下了,说道:“那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事倍功半了。我近期还要不要授意追随我的大臣们上折子弹劾胤禩呢?如果不连续发难,我担心此事很快就凉下去了。”阿离沉吟了一阵,说道:“折子还是要上的,但重要的是折子的内容。折子也不要上太多,保持着衣事件的正常热度就行了。我私下里揣度着,万岁爷对八爷党势力的打压绝不仅仅是禁足他们的首脑这么简单,肯定还会有后续的动作。”
玉竹疑道:“阿离姐姐说的我倒有些不明白了,此次着衣事件最直接受牵连的就是八皇子了,而且他又是八爷党集团的首脑。如今万岁爷对他的处罚已经出来了,不可能再忽然加重处罚吧。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后续动作呢?”阿离转而望着胤礽道:“太子殿下,最近朝中有什么大事吗?”
胤礽想了想,说道:“大概在正月底吧,朝廷会有一次大范围的官员调派事宜,这是每年都会有的,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旁的就没什么啦。”阿离分析道:“既然涉及官员调派,想必诸皇子也会你争我夺重要的职位。我敢断定:万岁爷今年肯定会直接干预官员调派,借势打压八爷党的势力。”玉竹犹疑道:“这我就更弄不懂了,万岁爷如果有心打击八爷党的势力,还需要借势吗?他老人家不是整个大清国的主子吗?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呢?”
胤礽夹了片火腿放入口中,说道:“玉竹,这点你就想错了。即使是皇阿玛,他老人家面对很多事情时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就拿这场我们兄弟之间的储位之争吧,他老人家心里肯定明镜儿似的。你当他老人家愿意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在那里自相残杀吗?他肯定不愿意!但是他却没有能力阻止!”
即使是身为九五至尊的天子,也有颇多的无可奈何。这些无可奈何或许是对天子手中皇权的一种无形的挑战吧。
胤礽像是想通了什么,接着说道:“今年的官员调派,我一共安插了十二人,督抚以上的有三人。如果按照阿离姐姐刚才分析的,皇阿玛会打压八爷党的势力。那么我安排的这十二人应该就有戏了。这十二个重要岗位要是能全被我拿到,那太子党在朝中的势力会进一步得到巩固加强。”
阿离夹了一片嫩黄的白菜心放入碗中,轻轻吹了吹,却没有马上去吃,低声说道:“太子殿下,万岁爷会利用这次官员调派打压八爷党势力,但是却不一定会迎合你提上去的官员保荐名单。”
玉竹托腮作思索状,问道:“阿离姐姐,这又是为何呢?我觉得双方应该是此消彼长的。既然打压了一方,就必然会扶持另一方呀。大清国幅员辽阔,那么多位置总要有人去坐吧。”阿离将筷子放在碗沿上,接口道:“你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但是此消却不一定彼长。但是你忽略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自古君与储君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在一众阿哥与朝中的文武百官面前,太子殿下是君。但是在万岁爷面前依然是臣。万岁爷不可能让储君的权力肆意扩大,那样就会威胁到自己的皇权。所以我冒昧揣测,太子爷此次提出的官员保荐名单,万岁爷不一定会全部照准。”
胤礽听了面带忧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汤锅里的各种食材。阿离、玉竹二人相视一眼,阿离温言道:“太子殿下也不必灰心,毕竟着衣事件总体上来讲还是收到了一定效果的,最起码遏制了八爷党势力在朝中进一步扩大的势头。弟弟,你要清楚一点。这场夺嫡之争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分出胜负的,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毕竟你现在还是万岁爷亲封的太子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比于其他一众皇子们,我们仍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玉竹也宽慰道:“阿离姐姐说得有理。常言道:创业容易守业难!太子爷,您已经当了几十年太子,四海之内,名分早定,已经取得了领先的优势。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见招拆招。只要能守到最后一刻,那您就是这场夺嫡之争的最后赢家。”
二人的一席话说得胤礽信心大增,斟满一杯酒喝了下去,说道:“有你们二位襄助,我胤礽何愁大业不成!”阿离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道:“而今万岁爷下令刑部会同尚方监联合调查着衣事件。伺候八皇子换衣服的小太监已经出宫了,我的尚衣监任谁也是查不出任何纰漏的。现在唯一的缺口就在那个斟酒失误的小太监身上。万一他松了口,只怕会对我们有麻烦。”
胤礽摆手道:“这个无需多虑。这个小太监老家的哥哥因故意杀人被判了死刑,是我安排人救下他哥哥的。他的爹娘对我是感恩戴德,所以你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吐露一个字的。而且就算他吐露了出来,也不会牵扯到我身上。这点你们大可放心。刑部归大阿哥该管,那个司马尚根本就是草包一个。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尚方监的紫蝶以及八爷党。这回老八着了我们的道儿,在朝中颜面尽失。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会不会阴谋反扑?”
阿离端起茶盅喝了口茶,点头说道:“这点确实不得不防。我这位二妹不但办案有一手,而且腹中极有心计,如今已然成了八爷党攻击政敌的矛头。我们该早做准备才是,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难得抽出了半日时间,紫蝶快速化妆成小太监出了宫,坐上马车就直奔了九爷府。刚到角门口,管家李福就迎了出来,一叠声说道:“紫蝶姑娘,您可来了。主子心情不大好,又摔东西又骂人的。有劳您赶紧进去劝劝。”紫蝶快速来到书房,推门而入,见地上摔烂了几个花瓶,碎瓷片撒了一地。
胤禟一人歪靠在椅背上,耷拉着头,显得毫无生气。紫蝶摆摆手,门外的一名丫鬟进来了,快速清扫干净然后退了出去。紫蝶轻声道:“九爷,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其实这类事情早在预料之中。就允许你对付人家,人家就不能反过来对付你吗?”胤禟抬起头说道:“小蝶,你来了。快坐!”
紫蝶拉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了,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出了,生气也没有用。重要的是赶紧挽回,以免损失进一步扩大。”胤禟将自己的手骨节握得咯咯爆响,出了口气道:“小蝶,我真的一点儿也没生太子爷的气。他设局算计我们很正常。试想我们哪一个阿哥不是他这个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呢?我生气的是皇阿玛,连想都不想就责罚八哥。十四弟挨了几十板子听说现在还躺在府中,连床都不能下。我们这些庶出的在皇阿玛眼中连草芥都不如,他就一味地袒护那个嫡出的。这太不公平了!”
紫蝶主动握了他的手,说道:“万岁爷的心思我们是左右不了的,现在我们该想想我们能左右的事。”随即将十三衙门里梁九功、魏珠以及司马尚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胤禟冷哼一声道:“这两个老阉货还真是老奸巨猾,既怕得罪太子爷,又怕得罪八爷党,只知道一味地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