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皇宫里死一般寂静。位于南角的储绣宫中由于出了泌妃暴毙事件,已经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冷宫。宫人们被遣散,宫门紧闭,已经上了一把黄铜大锁。连巡逻的侍卫路过时都懒得逗留一下,唯恐沾染了储绣宫这位主子暴毙而亡的晦气。
忽然,一个黑影闪了过来,贴到宫墙边身子一纵,已经上了高墙。再一闪,人已经落到了储绣宫的院子里。院子里的腊梅开得分外艳丽,飘过来一阵阵幽香。那黑影四下看了看,朝偏房里走了过去。
那黑影掏出一截乌金丝开了铜锁,然后闪身进了房中,随手关上了门。那黑影先打亮了火折子,然后摘下黑面纱,是紫蝶!紫蝶四下查看了下,确定是储绣宫的宫女们住的房间。四下里一片凌乱。各种衣服、日常用具扔的到处都是,估计是那日突然抓捕储绣宫的宫人们去审讯时弄乱的。接着就再也没有人踏足这储绣宫了。
靠墙的位置放了一排床铺。紫蝶往里走去,看到了一架折叠屏风,里面放着两张木床,收拾得很干净。被褥还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两张床之间放着一个矮几,上面放置了一些女孩子日常用的镜子、梳子之类的物件。另一边还有个衣柜样式的家具。看来这里就是泌妃娘娘贴身的两名丫鬟住的地方了。
紫蝶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到处翻找着。看到了一个绣花枕头,轻轻拿开。又掀开下面的被褥,发现木板是松动的,轻轻向旁边一推,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布袋!估计这就是小顺子暗中交给兰蕙保管的东西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紫蝶用手摸了摸,布袋里像是装着类似书信的东西,将布袋放进贴身的地方,然后吹熄了火折子快速闪了出去。出了储绣宫,紫蝶避开巡逻的侍卫,安全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除去夜行衣,钻入了被窝里。她上半身披上一件锦裘,借着明亮的烛光,将布袋拿了出来。布袋是一块厚实的软布缝制成的,长方形,信封长短。布袋的一端用红线密密匝匝地缝合住了,生怕泄露了布袋里的秘密似的。
紫蝶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己还是先拆看一下,然后再向胤禟汇报。她起身去杂物柜里找了一把小剪刀,用刀尖细细地挑开了红线的线头,然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拆除了红线。布袋的一端就打开了。伸手进去一摸,果然是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太子殿下亲启”几个字,像是某个人私下里写给太子殿下的密信。
内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紫蝶缓缓打开信纸,一字一字地看了起来。密信的内容不多,也就几百个字。但是透露了极大的信息量。紫蝶看得心惊肉跳的,内心里既兴奋又紧张,胳膊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看完之后,她又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塞进信封里,然后装进布袋。
该藏在何处呢?她环顾了四周,手里拿着布袋,心里却惴惴不安。这个布袋太重要了!又是一件扳倒太子爷的利器!这个布袋里的东西就好比火药的引线,一旦引燃,就会引爆一场冲天大爆炸,足以震动整个朝廷和这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藏了几个地方,紫蝶都不满意,目光看向了屋顶的红木大梁。对啦!就放在那里!
但见她身子一纵,人已经飞上了木梁,轻轻按了一下突出的机栝,然后左拧三圈,右拧两圈。只听“咔”的一声响,木梁的中间位置忽然打开,露出了一个黑洞。这道机关是她亲自找到机关师傅学会的,后来又亲自动手设计,除了她本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探手入黑洞,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黄铜匣子。打开黄铜匣子,注视着里面摆放的一件物件,在黑暗中依然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她的脑海中又闪过冲天的火光、四处哀嚎的求救声、杀手们雪亮的兵刃……复一闪,她又回到了现实中,缓缓合上了黄铜匣子。她将黄铜匣子放进黑洞内,又将布袋放了进去,随后按动机栝,机关恢复原样。
一闪身,紫蝶跳下木梁,躺进了被窝里。望望窗户的位置,只怕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平日里很少熬夜,没有马上闭上眼睛,今晚估计会是一个难得的无眠之夜。她漆黑明亮的眸子伴随着繁复纷杂的思绪在这无边的黑夜中一闪一闪。
布袋!密信!无眠之夜!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宫人们的心情也是有欢喜有忧虑,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惠香闲来无事收拾了一下随身的东西,准备过几天出宫时带回家。又在宫中忙活了一年,她还是会像往年一样,给家里的每一位成员准备一件新年礼物。她的薪俸不高,有时会把主子们赏赐的东西挑出合适的,送给对应的家庭成员。
忙活了一阵,忽见几名小太监拎着几个包袱走了进来。惠香正自疑惑,见苏沫茶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道:“惠香,我搬回来住了。”惠香开心地说道:“那太好了!姐姐回来,我晚上睡觉就有说话的人了。”赶忙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包袱帮着整理起来。
一切收拾停当后,二人围着火盆坐了下来。惠香打量了苏沫茶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姐姐,最近是不是有好事呀?你看眉梢眼角里都藏着笑意呢。快说出来给我听听,让我也跟着欢喜欢喜。”苏沫茶笑道:“哪有什么好事呀,每日里还不是在监里一通忙活。年底了,万岁爷忙得很,义父也要经常伺候到很晚。我一个人待在那边太孤单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想不如搬回来算了。”
自打上次跟穆硕在花果园见面,对方直白地表露心迹后,苏沫茶已经彻底放心了,内心里也对惠香彻底放下了芥蒂。想想之前也不该对她那么冷淡的,于是干脆搬回来一起住,重拾之前姐妹间的友情。苏沫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惠香,我有好东西送给你。”起身走到储物柜前拉开了柜门,拿出一个铁盒子放到她面前。惠香犹疑地打开了铁盒子,里面放着两锭金灿灿的元宝。一百两一锭的,成色十足。惠香赶忙推辞道:“苏姐姐,这礼物太贵重了!惠香不能要。”要知道她每月的薪俸加起来才几两碎银子,这两锭元宝等于是她好几年的薪俸了。
苏沫茶将铁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说道:“惠香,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姐姐给你的东西哪有推辞的道理呢。这点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何况我常年住在宫里,留着那么多银子也没地儿花。你在宫外还有一大家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惠香再三推辞不肯要,苏沫茶脸一板,故作生气道:“你若是再推辞,我可就不理你了。”
惠香见她是真心想给自己,遂道:“姐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由于天气寒冷,二人洗漱完就钻进了被窝里,依偎在一起说着话儿。苏沫茶将手边准备好的一个红布包裹好的东西递了过去,说道:“惠香,这件礼物是我送给你的,就当是新年礼物吧。你这一年在监里也帮了我不少忙,这个就当做奖赏吧。”惠香接了过来,说道:“姐姐说哪里话,那都是我的分内之事。我该要谢谢姐姐照顾我才是。”拆开红布一看,竟然是那枚自己心心念念的步摇!
惠香赶忙推辞道:“姐姐,这件礼物我是万万不能要的。这可是穆公子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弥足珍贵。我又怎么能要呢?”苏沫茶心里自然也舍不得这枚步摇,它可是二人定情的信物,有着极为特别的含义。
然而今日自己打算搬回来住时,苏沫茶已经决定忍痛割爱了。对自己而言,已经得到了心上人的真心。而对惠香来说呢,恐怕她要永远失去她的心爱之人了。所以苏沫茶才决定割爱这枚步摇,就让它留在她身边做个念想吧。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好姐妹,她喜欢上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也不是她的错。
心里已经想得很通透,苏沫茶嘴上说道:“惠香,你就别推辞了。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这些饰物的,而且戴步摇还要梳专门的发式,太麻烦了。还是随便戴个簪子之类的省心。所以说这枚步摇若是在我手中,就只能日日躺在抽屉里睡大觉。你刚好喜欢这些,就转赠给你戴吧。”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非常想要这枚步摇的,否则那日夜里也不会偷偷试戴。
惠香低声道:“姐姐,那你把步摇给我了,万一穆公子知道了生气了怎么办?”苏沫茶肯定地说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担保他不会生气,而且他还会买个一模一样地送我呢。我的穆公子……”话刚出口,又连忙改口道:“穆公子可是做大买卖的,自然心胸宽广得很。”惠香一愣,说道:“那好,我就收下了。改日等我出宫了给姐姐买个好看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