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伦茶楼建在状元街上,是一处热闹去处。周围的酒肆、茶楼摩肩接踵,一家挨着一家。紫蝶正襟危坐在一辆马车里,木寿坐在车头亲自驾车,此时勒住了缰绳,说道:“姑娘,伯伦茶楼到了。”紫蝶说道:“你随我进去,其他人就在外面候着。见机行事!”木寿道了声“嗻”,快速去吩咐了后面几辆马车上的人。
二人方一进入茶楼,一名胖胖的茶博士就迎了上来:“姑娘您来了!您的朋友在楼上雅间等着呢。”紫蝶道:“带路!”茶博士应了一声,头前带路。二人跟着茶博士走上梯子,直接来到了二楼。又穿过一截走廊,来到了最里边的一间雅间。
茶博士上前敲门,说道:“大爷,您要等的人来啦!”里面一个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茶博士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里面请。”二人方一入内,身旁飞出一锭银子,那茶博士眼疾手快赶忙接住了,连连作揖:“谢大爷的赏!谢大爷的赏!”随即退了出去。
紫蝶、木寿二人四下一看,见那晚那名高个子首领和令一人坐在那里,依旧是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桌子上摆着一壶茶和几碟瓜子之类的零食。那高个子首领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剥了一小堆瓜子仁,另一小堆都是两瓣的瓜子壳儿,竟然瓣瓣完好无损。高个子首领先说话了:“紫蝶姑娘,在下还以为你不来赴约了呢。你看在下的瓜子仁都剥了一大捧啦。”
紫蝶也坐了下来,笑道:“阁下剥瓜子的本事倒是不凡,令本姑娘开眼了。”高个子首领哈哈大笑了起来:“奇巧淫技而已,比起紫蝶姑娘统辖十三衙门尚方监的本领,在下的这点微末本事根本不值一提。如今走遍整个大清国谁人不知,十三衙门里出了个女狄公。”
紫蝶淡淡道:“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那高个子首领放下手中剥好的一粒瓜子仁,说道:“痛快!敢问你家主子怎么说?”紫蝶说道:“我家主子同意你的交换条件。只要你交出小顺子的一家五口,让我们得到了那件东西,到时候一定双手奉上。”
高个子首领看了眼身旁的另一人,一击桌面道:“怎么样?我就说这桩买卖能谈成吧。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谈买卖自然没有谈不成的。”忽又直勾勾地盯着紫蝶,压低了声音:“紫蝶姑娘,在下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的底细我们了如指掌。如果事后你们不能信守承诺交出那件东西,我们一定会将此事的始末写成奏折,直呈万岁爷的御案上,让他老人家来做个公断。我想你掰掰手指头也能想象得出,我们是绝对具备这个能力的。”
紫蝶道:“这点你大可放心,人无信不立。我们既然答应了你们,定会信守诺言的。”高个子首领道:“痛快!现在就跟我们去取人吧。”一行四人快速出了伯伦茶楼,上了马车出了状元街,来到了一条七拐八弯的胡同里。
穿过几条胡同巷子,那高个子首领冲紫蝶道:“看到前面那辆马车了吗?”紫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辆马车。高个子首领说道:“你要的人全部都在马车里。紫蝶姑娘,在下就在伯伦茶楼恭候你的佳音。记住!千万不要耍花招!否则只会鱼死网破,你我双方谁都捞不着好处。”
紫蝶说道:“你放心,只要那件东西一到手,我马上送到伯伦茶楼。”那高个子首领一拱手,说了句“告辞”,即跟着自己的同伴打马飞奔而去。眼见二人去的远了,紫蝶才来到了马车旁,掀开帘子一看,果然见王大麻一家五口全部坐在马车里,浑身都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了白布“呜呜”叫着。
见着五人,紫蝶心中的一块石头方才落地,冲木寿道:“你亲自过去驾车,我们先在城中找个僻静的地方待着。待天黑透了再回九爷府中,以免引人注目。”木寿躬身道:“嗻!”一行几辆马车来到了一间偏僻的租车行里,给店老板几串铜钱,所有马车全部停在院子里。
此时天色渐晚,车行里已经没什么生意了,来往的人很少。紫蝶坐在马车里,忽听木寿在外面说道:“监正大人,离天黑还有一阵子,您要吃点什么,奴才好去买点。”车厢中传来了紫蝶冷冷的声音:“少吃一顿不会饿死!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密切注意四周的动向!出了差错,本姑娘唯你是问!”木寿本想拍个马屁讨好一下的,不料拍在了马蹄子上,自讨了个没趣,赶忙道:“嗻!”
紫蝶右手紧紧握着随身的佩刀,自语道:“一群废物!就知道吃!”统辖尚方监多年,她非常清楚越是在这关机时刻,越是不能麻痹大意。一个小小的闪失,都可能让事情反胜为败。而眼下无疑就是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整个人已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小顺子失踪事件已经断断续续查了两个多月,终于就要开花结果了。也许就在两个时辰后,借助小顺子一家五口对小顺子的威逼审讯,他将不得不吐露那件至关重要的物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小顺子又是一个极为重视亲情、孝道的人。
费了这么多精力,那件足以重创太子爷的重要物证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紫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事后该如何向梁九功、魏珠禀报呢?此案已经迁延太久,二人也多次派人来查问结果。应该尽快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了。车厢外的夜色黑得更浓了,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偶尔传来屋中的店老板跟他的媳妇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家常话。紫蝶竟听得很仔细,忽然有些羡慕他们小两口了,做完了一天的买卖,小两口开始絮絮叨叨互相说说话,平凡而朴实的市井生活。
然而十三衙门尚方监里却一时一刻没有这样的恬静。有的只是无情的杀戮、喋血的阴谋、残忍的酷刑、死亡的挣扎……紫蝶端坐着,忽听到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只听木寿说道:“紫蝶姑娘,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返回主子府中了?”
紫蝶掀开帘子说道:“木寿,待会你亲自驾车走在车队中间。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不必管我们,驾着马车一路向九爷府奔去。我留下来善后。”木寿正要说话,紫蝶截口道:“不必多言!照我说的话做!”
木寿躬身道:“嗻!”随即上了押着小顺子一家五口的马车,又跟其余的几名手下交代了一下。车队就缓缓朝九皇子府中驶去。此时已是深夜,街上基本上看不到行人,但是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好在一路都太平无事,车队从后门全部进入了九皇子府中。管家李福一见这么大阵势,就赶忙走了过来。紫蝶冲木寿道:“让管家弄些吃的给他们。他们只怕是饿坏了。”又望着李福说道:“九爷呢?可在府中?”李福道:“回紫蝶姑娘的话,主子今儿下午就进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听说万岁爷今儿难得高兴,留了诸位阿哥们在宫中一起用晚膳。瞧这个时辰,只怕也该回来了。”
紫蝶说道:“那好,我就在书房里等候。待九爷回来了,即刻通知我。”又冲木寿道:“你赶紧喂他们吃饭。待会九爷回来了,说不定就要连夜突击审讯小顺子。”
苏沫茶端坐在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长盒子,推开木质盒盖,露出了一枚淡金色的步摇。这种饰物常插于鬓发之侧以作装饰之物,同时有固定发髻的作用。如果走起路来,戴在头上的步摇会随着佩戴之人的身体步伐而摆动,故而才有“步摇”的称呼。苏沫茶拿起步摇仔细看了看,见顶端是一朵盛放的山茶花,一旁围着两只展开翅膀的蝴蝶,然后下面挂着几根坠子。
以前只见过宫里的娘娘们佩戴,自己倒是从来没有过。这枚步摇的亮眼之处就在于山茶花的正中间镶了一颗碧绿的珠子,绿光浮动,煞是好看。苏沫茶对镜浅浅一笑,忍不住拿起步摇想戴戴看。可来回插了几次,都觉得不太好看。正有些泄气,忽听门口一个声音道:“好呀!可被我抓住了!姐姐一个人躲在房里臭美呢。”惠香手提一小包糕点走了进来。苏沫茶想把步摇藏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惠香笑道:“姐姐不必藏了,我都看到了。是一枚淡金色的步摇。”放下手中的糕点,拿过步摇仔细打量着,忍不住啧啧称赞。
打量完后,惠香说道:“姐姐,你现在梳的发式不适合戴步摇,所以怎么戴都显得别扭。改日吧,我请个会梳妆的姑姑给姐姐梳个高高挽起的发式,再戴上这枚步摇。姐姐再出门走道必定一步三摇,顾盼生辉。保管比后宫的那些娘娘们还要惹人注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