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东面的东直门,元朝时称“祟仁门”,此门为京城九门中最贫之门。以郊外盆窑小贩、日用杂品占据瓮城为主,但瓮城庙中的药王雕像极为精细, 市人称“东直雕像”。实际上,东直门不仅仅只是走砖瓦、木材车、粪车,它走各种各样的车,要是硬给起个名字,那就是东直门走百姓车。
出了东直门,就是东直门大街。这条大街其实是东直门外小街,整条大街大概有三里多长,地上铺的是石板路,一共有一百五十多家买卖铺子,过了冰窖口,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是老百姓日常生活所必需的,无论是吃的、用的,都可以在这条街上找到。
出入东直门要经过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宽约六尺多。两旁都是红色的宫墙,高约丈许。夜色如幕,甬道上黑黢黢的,也不见个人影。穆硕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甬道上,心想这条道上怎么连个宫灯都没安呢?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远远地已经看见了东直门旁当值的侍卫们手中拎着的灯笼,发出微弱的亮光。穆硕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出宫,实在不行那就只能硬闯了。就凭那几个当值的侍卫,对付他们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他早已命人在宫门外备好了快马。一旦顺利出宫,就直接骑马飞奔城外的长忆亭。
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猎猎的风声。穆硕心弦紧绷,立住了身子。只见两面的宫墙上翻出好几十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一看身手就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足有四五十名,眨眼间将他团团围住了。只见迎面一人别着手缓缓走了过来,身前的一名黑衣人挑着一盏灯笼照路。灯笼映射的一个圆形光圈倒映在青砖地面上,跟着他缓慢的步伐亦步亦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弟弟穆延·巴图!巴图走到了丈许开外,接过黑衣人手中的灯笼冲着穆硕的脸照了照,随即笑道:“哟!这不是首领大人吗?属下该死!挡了您的大驾。禀首领大人,属下奉主子的命令,现在负责宫禁巡查。所以一到了晚上就四处溜达,也是职责所在。”穆硕没有说话,巴图瞅着他,接着道:“首领大人,您怎么这副打扮呢?要出宫就堂堂正正地出宫嘛。这副打扮,跟个小毛贼似的,万一给侍卫们拿住了,岂不坏了您首领大人的赫赫威名?”
“够了!巴图!你少在我面前装蒜!”穆硕疾言厉色,瞪大了眼珠子望着他。巴图将手中的灯笼交到黑衣人手中,上前了几步,围着他打量着他,说道:“首领大人,我的阿哥,您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您永远都可以大声呵斥我。在家里我是你的阿弟。在粘杆处里,我是你的属下。这辈子无论走到哪里,你都要压我一头。你知道吗?我被压在下面好难受,喘不过来气。快要窒息了!”穆硕一时无言,巴图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明明知道你弟弟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你却偏偏不给。不但不给,而且还通过各种法子压制你弟弟,阻挠你弟弟得到想要的东西。阿哥,你就是这么当人家的阿哥吗?”
穆硕开口了:“巴图,你想要什么?你已经是粘杆处的左佐领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想要什么?如果有天梯子,你是不是还要爬到天上去?你的野心有多大,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巴图几乎凑到他脸上,憋嘴道:“我的好阿哥!左佐领的位置是你给的吗?那是蒙主子的隆恩给的。在粘杆处里,你又何曾正眼瞧过我一眼?你的心里从来没把我当做是你的亲弟弟。”穆硕叹气道:“高处不胜寒!身居高位,未必就是得意之事。”
巴图哼哼两声,挖苦道:“首领大人是越来越有境界了。你已经坐上了高位,当然可以这么说了。可是你的弟弟还没坐过呢?我自然想坐上去,感受一下居高临下、号令三军的滋味。这有什么不对?”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字字像一支支锋利的标枪投射过来。
穆硕无奈道:“巴图,登高必跌重。你要——”巴图却截口道:“放屁!什么登高必跌重,我穆延·巴图不怕!我这辈子就是要成为人上人,爬到高位上。就算为此摔个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谁也不能阻挡我!”穆硕面露无奈之色,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面前之人已经被权力俘虏,活着就是为了获取更大的权力,驱策更多的人。他已经沦为了一具追逐权力的行尸走肉。他的眼中除了权力,已经容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沉默了一阵,穆硕淡淡道:“巴图,既然你那么在意高位,那我的首领之位也可以让给你。”
“让给我?”巴图走到他近前,伸出一只手五指伸开又缓缓合拢,带着威逼的口吻道,“首领大人,你听好了。不是你让给我,而是我要通过自己的能力抢到!”说罢口中忽而快速吐出两个字:“动手!”
四周的数十名持刀的血滴子冲了上来。穆硕自腰间取出一截短兵器,按动中间的一个按钮,立时成了一把双头短剑握在手中。数十名血滴子将他团团围住,猝然之间攻杀了上来。穆硕凌空一翻,挑杀了一名血滴子,与众人近身搏杀了起来。只见剑光闪烁,血肉横飞。巴图立在宫墙边,双手抱着胳膊肘,饶有兴趣地观望着场上的搏杀,像是在看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戏。
这一场搏杀静悄悄的,偶尔可以听到衣袂飘飞之声,或者兵器碰撞之声。穆硕一个人对付数十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但见他来回翻腾,双头剑指东打西,像一条飞天的灵蛇一般,没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挑杀了好几名血滴子。
巴图冷静地观望着战局,冲刚才的那名挑灯的血滴子道:“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见首领大人出手。以前老听粘杆侍卫们说他是粘杆处第一高手,我那时还不信。以为那些人都是马屁精,专门拍首领大人的马屁。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啊!”身旁的那名血滴子道:“听说首领大人自幼就加入了粘杆处,经过多年训练,乃是从一名实务粘杆侍卫逐渐成长起来的。手底下的功夫自然非同凡响。”
双方又鏖战了一阵子,围在中间的穆硕气力渐渐有些不支,不停地喘着大气。地上已经躺下了十多具血滴子的尸体。对方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气的机会,稍一停顿,即刻又潮水般地涌了上来。但见穆硕斜刺里的一剑,刺杀了一名血滴子,后背却忽然一股寒意。一名血滴子的长刀刚好削在了他背上。
穆硕后背一凉,身子一纵落到了包围圈外。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十多名血滴子又再度将他包围住了,一把把雪亮的长刀的刀尖对着他,在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穆硕机警地盯着众人,伸手一摸,后背黏黏的。忽听他“呀”地低吼一声,纵身向前一跃,双头剑连着刺中两名血滴子的眼睛,一个鹞子翻身又开始继续厮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