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茶轻轻地靠在他胳膊上,说道:“照你这么说,这个传言早就有了,跟人家年大将军没多大关系嘛。主子也不一定就会赖在年大将军的头上。”穆硕轻轻捏了下她的下巴,道:“真是个傻丫头!传言往往最能杀人,比铡刀可厉害多了!这句传言虽然只有短短十个字,却将年羹尧的嚣张跋扈上升到了造反的层面上来了。而且此时的年羹尧手握重兵,再加上经常做出一些僭越臣子身份的事情。一旦传言传入主子的耳中,主子能不怀疑年羹尧有造反意图吗?主子一旦起了疑心,年羹尧早早晚晚必死无疑!”苏沫茶听得心惊肉跳,转而抬起头望着穆硕道:“穆硕,我跟你说件正经事。眼下西北战事已定,主子的皇位算是已经坐稳了。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激流勇退了。最近我每次见到主子,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怕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这种心胆俱寒的日子我真的已经过怕了。”
穆硕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安慰道:“好!我答应你!这事由我来跟主子说。希望他能念在我们二人多年来忠心办差的份上,让我们平安离开紫禁城,找个没人的地方,过几日舒心的日子。”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停了下来。二人牵着手进了花果园,果然见一排排的果树花开得正艳,尤其是粉色的桃花和雪白的梨花,分外惹人注目。苏沫茶雀跃得像个孩子,赶忙跑了过去站到果树下面,抬头仔细欣赏着满树的花朵。
忽地刮来了一阵轻柔的风儿,满树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苏沫茶“哇”了一声,赶忙伸手去接飘落的花瓣,嘴里唤道:“穆硕,你赶紧过来!好美呀!”穆硕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只见人与花儿已经浑然一体,组成了一幅清新美丽的春日盛景。
见对方冲自己招手,穆硕笑意吟吟地走了过去,摘下一朵洁白的梨花,拉住她道:“你别动!我给你戴上,必定娇媚迷人。”苏沫茶害羞,忙躲开了,道:“花果园里这么多人,让人家看到了害不害臊。”
穆硕执意道:“我才不管呢。我给自己的心上人戴朵花,有什么害臊的。”硬是拉住她戴在了绿色的簪子旁,登时显得发式生动好看,俏丽迷人。穆硕挽着她的手,走向了梨花深处,望着周围一片洁白的海洋,叹道:“这儿可真美呀,都舍不得走了。”
苏沫茶眨巴下眼睛,望着他道:“这还不简单!等你禀明了主子,你我都卸下了身上的俗差之后,我们就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栽植一大片果园,然后在旁边结一间茅屋。那不就好了。”穆硕轻轻弹了下她的鼻尖,故意阴阳怪气地道:“小茶,那样的生活确实很美好,不过尚有些美中不足。你还说少了一样。”
见苏沫茶疑惑地望着他,像是在询问答案。穆硕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光有我们俩可不行,难免有些清净。最起码要有三五个可爱的孩子吧,那样茅屋里就少不了欢声笑语了。”苏沫茶登时绯红了脸颊,嗔怒道:“呸呸呸!谁要给你生三五个孩子?”握拳就要去打他,穆硕也不躲开,任由她的小拳头捶在自己的胸口上,故作严肃:“小茶,你这可是谋杀亲夫。按朝廷的律令,是要判流刑的。”
二人打闹了一阵,有些累了。穆硕脱下自己的外衣放在一棵梨树旁,二人紧挨着坐了下来。一时都没有再言语,耳畔可以听见阵阵轻微的风声,间或雪白的花瓣缓缓飘落下来。苏沫茶枕着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弯弯的睫毛偶尔动一下,竟然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睡着了。穆硕没敢动,看她嘴角犹自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心想她此刻肯定睡得分外踏实。
穆硕望着头顶满树的梨花,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听她来的路上说话的意思,是想着尽快脱身了。可是,该如何向新帝开口请辞呢?如今虽然新帝的皇位已经日趋稳固,但是八爷党还在,三个核心人物胤禩、胤禟、胤?都还在朝中兴风作浪,不时给新帝暗中使使绊子。新帝估计很快就要对这三人下狠手了,以他的个性,能对三人容忍到现在已经是不得了了。
自己和身旁之人又是新帝的心腹,如今都官居要害位置,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部抽身而退呢?就算是真的要退,也必须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由头。一旦分寸拿捏不好,让新帝有了一丝不快,说不定立时就有杀身之祸。
新帝连自己的亲弟弟十四皇子允禵都能够狠心处理,更何况是旁人了。听说当时拘禁了十四皇子之后,新帝之母德妃娘娘苦苦哀求,让他将允禵放出来。新帝都没有答应,只淡淡的说了句“国法在前,朕虽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徇私枉法”。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德妃娘娘没过多久就于永和宫突然崩逝了。
从那时起,穆硕就已经很明白了,在新帝的眼中,只有他的皇位。为了皇位他可以做到辣手狠心、六亲不认,即使是自己的手足兄弟,他也会毫不留情。穆硕望了眼身旁的苏沫茶,见她睡得十分安详,像是在做一个甜甜的美梦,不禁在心里发誓道:“小茶!你放心!我穆硕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定要护你周全。”
忽听头顶一声鸟叫,穆硕抬头望去,见一只漂亮的花喜鹊停在枝头,拿嘴顽皮地啄着盛开的梨花,不时发出“喳喳”的叫声。听老人们说:喜鹊的叫声为“喳喳喳喳,喳喳喳喳”,意为“喜事到家,喜事到家”的意思。穆硕心里不由一阵轻快,听到喜鹊的叫声,说不定是好的兆头来了呢?
丑时已过,紫蝶躺在床上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惦记着胤禟,总觉得他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似的。而且心子也跳得厉害,“扑通扑通”的,以前可是从来没这样过。紫蝶一骨碌坐了起来,穿上鞋子用冷水洗了把脸,望着桌子上的一支燃烧的白烛,一缕淡淡的青烟直线一般冲向房顶。
外面安静得可怕。左右也睡不着,干脆出宫去找他算了。宫门肯定早已下钥,紫蝶换了身夜行衣,出了房间,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皇宫的西北角。自己以前多次从这里悄悄溜出宫,她也就没在意,身子一纵跃上了高墙,刚要翻身下去,忽见半空中一个物事忽地罩了下来。紫蝶一惊,感觉到像是一张大网,自己已经被网在了网中。
紫蝶大叫道:“谁?”才看清宫墙外面站着好几十名侍卫,看装束就知道是十三衙门的人,领头一人四十来岁,正微笑着望着她。紫蝶认出来了,是魏珠的心腹太监小德子。小德子拿手指着她,尖声道:“我说监正大人,知道你的武功不弱。不过就算你武功再高,抵得过这里的五十多名侍卫吗?这些可都是戍卫十三衙门执事大堂的,你应该知道他们的武功底子吧。”
紫蝶自然知道这批人是十三衙门里的精锐,归十三衙门总管大人亲自掌控。紫蝶道:“你想怎么样?”小德子哼哼笑了两声,得意地道:“紫蝶姑娘,跟你明说了吧,你今晚是插翅难逃了。你擅闯宫禁,已经犯下重罪,听候发落吧。”早有几名侍卫飞身上了宫墙,将她牢牢地押了下来。
紫蝶没有挣扎,知道挣扎也是枉然。小德子拿过一条黑布,说道:“紫蝶姑娘,委屈你一下了。”随即蒙上了她的眼睛,随后押着她走了好一阵子,才取下了她的黑布。紫蝶四下一望,见自己置身于一间牢房里,四周都是精钢铁栅栏,只有墙角安置了一块地铺。地铺旁放了一个小木桌,上面燃着一盏油乎乎的油灯。
这里紫蝶倒是熟悉,乃是十三衙门设在刑部天牢里的秘密牢房,专门关押一些十三衙门里的重要犯人。因为紫蝶统辖着尚方监的执事,自然跟这个秘密牢房打交道最多。想不到如今自己也被关进了这里,真可谓是莫大的讽刺。
牢房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这里常年不见天日,空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紫蝶显得很平静,在地铺的一头坐了下来。细细地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这要放在以前,擅闯宫禁搁在自己身上算事吗?
如今真是虎落平阳了,竟然以这个罪名将自己关进了秘密牢房里。看来新帝和魏珠早已经盯上自己了,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可能是缺少一个像样的由头吧。不过,这回算是师出有名了!
紫蝶盯着小木桌上的那盏油灯,望着昏暗的灯光,心子忽然一跳。看来自己今夜被捉是个极为不好的兆头。自己在新帝眼里不过是个小角色,新帝连自己这个小虾米都不放过,何况胤禟那些大鱼呢?
只怕过不了多久也会对他们下手了,他们已经是俎上鱼肉,难逃一劫。一想到他,紫蝶的心子就忽然针扎了似的,生疼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部位,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是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一只凶猛的小虫子一般,冷不丁地就会挥舞它的钳子狠狠夹自己一下,疼得钻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