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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阿喜今年十七,从五岁开始就呆在了穗洲城的红景楼,是红景楼里随便哪个姑娘都可以使唤的丫头,几个月前她还日日为每天吃不饱饭而烦恼,担心着院里哪个姑娘心情不好而掐自己的手臂。若在往前数个十一二年,她甚至不叫阿喜。但在叫阿喜这个名字以前,周喜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她觉得自己记性不太好,但红景楼做饭的大娘却老说她是脑子不好使,然后厨房里的其他人就会偷偷笑。周喜也不觉得生气,记性不好本来就是脑子的问题,她只是不明白大家笑什么。

有时候楼里和她亲近一些的小姐妹会摸着阿喜的脸说,“阿喜阿喜,若是你聪明些。咱红景楼的第一红人肯定就是你了,随便学点弹琴唱歌,保准阿娘都要把你供起来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你啊,空有一副富贵的相貌,但就是没富贵的命。以后许了人家,你这个性子,指定会被欺负的。”

小姐妹说的话太长,阿喜听不太懂,但知道阿娘可能以后会赶走自己,自己以后也许会没地方住,没饭吃,是以阿喜的日子也并非无忧无虑。

厨房的大娘经常抓到溜进厨房阿喜,“吃吃吃,又来偷吃东西!”

“不过年轻还真好,一天吃到晚,也没见腰粗了,倒是把肉长到该去的地方了。”

阿喜真的很担心以后会饿死,所有人都骂她没什么吃饭的本事。

但阿喜后来遇见了一位贵人。

那个时候红景楼要选花魁,请来了红鲤城和穗洲出名的公子哥来捧场,管事的大娘很看重这件事,这可事关红景楼的名气,生意和金钱。

阿喜对这件事唯一的感觉就是,姑娘们更加频繁的使唤自己,但却没有时间骂自己了,自己也忙得甚至没有时间偷偷找个地方啃馒头。虽然偶尔有些忙碌,但阿喜还是很满意现在有吃有喝还有地方住的日子,虽然有些姑娘会打骂她。

那时候阿喜没想过会离开红景楼。

红景楼有很多姑娘,大家会讨论谁能有机会攀上高枝。看着镜子里的人,短短几个月,她被带去了很多地方。身边居然也有了几个伺候自己的丫头,那些丫头见到自己会很尊敬地叫自己主子。而且,她每天都能睡比院里姑娘的床还柔软温暖的床,每天也都能吃到从前只有过节才吃得到的红烧肉,她吃了一段时间红烧肉后厨房猜她吃腻了又换着口味给她上菜。

丫头呦呦正给周喜梳头,见镜子里的人呆呆的,不禁笑道,“主子近来看起来比刚来时美了很多,肤色透光红润,怕是大周国没几个人比主子美的。”呦呦说的话不算假,周喜原本就生了一副顶尖的美人脸,墨眉柔和精致,一双宛如黑宝石般干净的星眸,面颊泛着粉色如同桃李盛开,不是这样的长相当年管事大娘不会因为急着买下她而没发现阿喜和常人不一样的脑子。说得难听点,阿喜就是个傻子。

周秦进来的时候几个丫头已经给周喜梳妆完毕。女人转身对周秦仰头笑,朱唇嫣然。

李尚进来后看到盛装的周喜也着实愣住了,他想不到什么好词形容,但确实真是张让人有点移不开眼的脸。李尚假咳了一下。虽然双目呆愣了些,但一顾一盼皆是美而不自知的风情,我见犹怜。

苏青云跟在周秦的另一边,先是对自己挑的人感到洋洋得意,同时也不免感到可惜。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周秦的眼色,这个男人对着这样的美人儿却没有露出应有的惊艳神情。但苏青云心里清楚,周秦对这个美人是满意的。只是作为君子嘛,总是要有所掩饰。

周秦往门内跨进去,朝周喜伸出手,“准备好了吗?”

周喜点点头,这个男人不仅长得好看,与她而言甚至是神仙。因为他说他能给她富贵生活,吃不完的红烧肉和穿不完的漂亮裙子,然后她果然就有了这些。

那天美若仙人的男子问阿喜,“你要的东西,我保证你一生享之不尽,用之不完。你愿意跟我走吗?”

周喜开心地点点头。她从那天开始真的再没有饿过肚子。

周秦牵着周喜的手走在铺开的红色长地毯上,走向候着的轿子处。

走了一半,周秦停下来,看着这个和周灵年纪相仿的女孩,问,“你有为什么事难过过吗?”

“肚子饿的时候就很难过。”周喜如实回答,“其他时候,我都很开心的。”

周秦握着周喜的手紧了紧,“好,以后宫里有的东西,你都可以要。”这些话,像出自沉迷于美色的昏君之口。说这些话的时候,周秦的声音低沉温和。口气像哄孩子一般温柔。任谁看了,也会觉得这是对情人才有的缱绻。但周秦没看周喜的眼睛。有的话,看着姑娘干净纯净的眼眸就无法说出口。周喜这样的性子实在很好,无论日后他人如何议论她,她也体会不出别人的意味,因此比大多数人少了一份负担多了一份轻松。周秦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周喜曾经和周秦说过,“我最羡慕你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懂。不像我,大家都说我愚笨,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是愚笨。说你的人只是羡慕上天多给你了福气,什么也不知道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那公子你羡慕我吗?”

“羡慕。”周秦道。

“那祝愿上天以后也多给周秦公子一些福气。”周喜又弯起眼睛笑,纤长的睫毛在面颊上落下轻盈的阴影,唇边露出小小的梨涡。

周秦也笑了,伸手摸着女孩的脑袋,“上天给了周秦很多别的东西,唯独不愿意给周秦像你一样的福气。”

册封大礼在宫里举行,周秦领着长乐公主出府入宫。红鲤城百姓围在路边窗旁,翘首以盼那周国第一美人。这是一场属于大周王室的盛事。穗洲城人周喜,知书达理,静容婉柔,泰而不骄,妙曲惊天,实乃盛世之音,周土之荣,长乐之兆。着即册封为长乐公主!

“如何如何?你瞧见没有?”

“别挤别挤!要挤死人了!”

“哎呀!谁在踩我!”

“美!太美了!”

“美什么美,人家带着面纱压根没露脸!”

“人家只露出一双眼也美啊!”

人群拥挤,但周秦和周喜的路都有官兵护着,没人会越过官兵跑道二人跟前,人们虽然看热闹,但也仍然遵纪守法,并不妨碍二人入宫。一辆马车缓缓行至宫门。

待到宫门,周秦停下马,从等在宫门前的宫人手里接过一把琴,送至马车内。

那一日有幸听见仙曲者,无不在日后时常回忆起长乐公主赠与天下人的曲子。

“丰收之年,鱼肥稻香,妙曲临世,大周万岁!”文人爬上高楼,在曲子结束后大喊道。

“大周万岁!”人群爆发出相同的喊声!

“大周万岁!”

“大周万岁!周人长乐!周土长宁!”

彼时正是十一月初,正逢周国五谷丰登之时,王室国库充实,百姓酒肉不缺,人人面带喜乐,一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君子美人一边想着谁有幸受邀今年的王室粮宴,与王室贵族共庆今年的丰收之乐,共饮天下酒,共闻天上神曲!

渔夫收起今年最后一网鱼,年轻学子们灯下奋读等着哪年金榜题名升官发财,姑娘们聚齐着一起走街串巷挑着胭脂首饰,人人对明天有所期盼,人人知道即使入冬,周国也不会大雪封路河川冻结,人人都知道滋养着大周国的今朝河年年奔流不息,只要努力耕耘,一点一滴的日子都能换成口袋里的积蓄。

日落夜升,欢声笑语渐渐归于平静,唯独大周王宫里有一小小姑娘委屈得哭红了眼睛,平日灵动的容颜满是泪痕,宫人怎么哄也没法让小姑娘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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