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那座当年他一直用来作为修炼之余的休息场所的小山坡时,无浪的心已经有点微微悸动了。许久没有回到这里来过了,记忆中甚至连儿时的许多回忆都已经忘记了,但是却依旧还记得夕阳下自己从这个山头往下瞭望自己家的小木屋的画面。那个时候,水林风一定是在院子里的那张躺椅上打着盹,而木灵儿则会忙进忙出的张罗晚上的晚饭,只是没想到,今天自己回家,看见的不是平日的那副画面,这里只剩下了一间看上去有点空荡的小木屋罢了。
“你家就在这里么?真是比想象的要小上好多啊。”
月若一边从山头往下望着无浪的家,一边似是惊讶的感叹道。而心蕊虽然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摸样,但是目光中也是带着惊讶看着眼前的小木屋,她似乎也没有想到,无浪的家竟然会这么的普通,竟然是一间连那些普通村民都不一定会住的小木屋。不过小木屋虽然有点简陋,但是却很整洁,而且它也并不是随便找几块木头板拼凑而成的,那墙角与墙角的结合处都经过特殊的手段加固过,所以不光房子的质量牢固不说,就连一丝漏缝也不可能在木屋的墙壁上找到。
“从这里看当然会显得好小,但是其实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最起码给你们两住的房间还是有的。”
无浪小声说了一句,随后再度看了眼自己家的小院,一口气开始向下狂奔,然后接着这股冲力,整个人忽然仰躺在坡面的草地之上,任由那种惯性带着自己飞速往下滑行。
“喂,你小心点,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了,不过你流失的那些血液可没有再生啊。小心头晕摔下去啊。”
月若喊上一声后,也是跟着无浪一起飞速的奔了下去。因为当她看到无浪偶尔会斜靠在草地上往下滑行的时候,顿时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乐趣,那简直就像是滑梯一般。月若欢呼着一屁股坐在了坡度不是很大的斜坡草地上,然后任由那种自然的重力将自己的身体缓缓往下滑行,直到双脚安然的接触到地面,她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摆了摆之前因为兴奋而歪掉的那顶帽子。不过看她那依旧兴奋的望着坡顶的灼灼目光,似乎还想再上去玩一会。
“月若,你的背后都有点脏了。”无浪指了指月若背后那一大片被青草的汁水染成青色的衣裙,然后轻笑道。
“那你的不也脏了么。”月若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无浪的背后,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她看到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无浪,背后并没有一点青汁草屑。
“你,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月若激动的看着无浪,明明大家都是一样这么躺着滑下来,为什么无浪的身上是干净的,而自己身上会弄脏呢?
“他刚刚拿了一块兽皮垫在背后。”已经从坡顶慢慢走了下来的心蕊忽然接口道:“而你没有。”
无浪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山坡下面的那块小草地回到自己家的小院里边的,他只记得月若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一路,随后时不时的给自己的肩头赏上两个拳头,让自己原本就已经如风中的竹竿左右摇摆的身子晃得更加厉害了。
“都怪你啊,都不和我好好说一下,害的我现在衣服这么脏,你待会可要帮我洗衣服啊。”月若依旧在抱怨着自己衣服被青草汁弄脏的事情,她甚至还迁怒于无浪,强烈要求无浪帮她把脏掉的衣裙洗掉。而在月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其实已经到了小木屋的院子里,没有等到无浪来得及回答,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却已经忽然接口道:“是谁要我们家无浪洗衣服啊。”
声音响起的时候,无浪立马转身往木屋门口望去。那里,木灵儿依旧如记忆中那个摸样倚在门框上,带着一脸温婉的笑意,柔柔的看向自己,那种感觉,就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春风中一样的舒适。
“妈,我回来了。”无浪的声音都有点哽塞了,虽然之前见到水林风的时候他其实也很激动,但是对于父亲,他却并没有撒娇的权力,全世界能够让他喉头哽咽并且留下眼泪在怀中痛哭的,也就只有作为妈妈的木灵儿了。
木灵儿欣慰的看着已经长的比自己还要高的无浪,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朝着无浪的头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然后忽然笑了起来,甚至眼角都带着一点泪光:“你长大了呢,都快和你爸差不多高了。”
这样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很久,但是却让一边的月若狠狠的感动了一会儿,就连一直是衣服冰冷摸样的心蕊,此刻似乎也有一点莹莹光芒在眼眶中了亮起。
母子团聚的一幕很快就谢幕了,木灵儿只是感慨的看了一下自己阔别了三年多的儿子,随后边将目光移向了刚刚开口说话的月若:“是你要无浪帮你洗衣服的吧?”
木灵儿的语气并不像是责怪月若或是为受了委屈的儿子强出头的那种感觉,虽然总让人感觉有点奇怪,但是起码从表面看起来,她应该不是在针对月若。
“恩,不过那是开玩笑的。”
被木灵儿这么一直盯着,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月若也有点心虚起来,她呐呐的回了一句,然后把自己的小脑袋缩进了自己的衣领,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和那一顶奇怪的帽子在外面,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受了惊怕的小萝莉一般。
“你是无浪在外面结交的女孩子吧?从外表看起来,你应该比无浪大是吧?”一边说着话,木灵儿一边绕着月若周身走了一圈,嘴里还不停的发出赞叹声。
“恩”
月若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木灵儿那种极其认真就像是在鉴赏某样珍贵的艺术品一样的眼神,让她原本蜷缩着的脑袋颤抖了起来。她就像是被卖到了城里的小女孩一样,可怜的缩着脖子等待着买主的细细审视,然后就像是立马会被决定了将来的命运一样,带着既害怕又可怜的眼神不断向自己的“买主”求情。
“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无浪好像也长得比较早熟,你们在一起的话应该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终于鉴定完毕之后,木灵儿才重新将目光移向月若那蜷缩着的脑袋,带着一种长辈教育晚辈的语气开口道:“洗衣服这种事情偶尔可以让他帮帮忙,但是不能太过分了,毕竟无浪将来还是要干很多大事业的。”
木灵儿很明显是搞混了一些事情,所以导致月若和无浪他们一下子跟不上她那跳跃的思路以及看向月若的奇怪目光。木灵儿其实就是这个一个以自己第一主观感受判断一切的人,虽然她实力高强也是剑圣,可是却依旧不能掩盖她是一个女人的事实。并不是说女人有什么缺点,而是因为,千篇一律的,女人们都有那么一个共同点:认死理。她们其实都很倔,倔到凡是自己主观上已经认定的事情,那就算是拿一百匹马去拉都拉不回她。她们也爱幻想,把自己所能看到的稍稍经过自己的想象一加工,然后立马就会死认自己以为的这个事实,完全不顾事实其实和她所想象的相去甚远。
无浪是知道自己母亲性格的,他知道一时半会也许和自己妈妈说不清楚这一层关系的了,而且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也并不是这个,而是应该和木灵儿说一下关于水林风和傲弑天决斗的事情。
“妈”无浪叫了一声木灵儿,把她的视线从月若的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来,然后继续道:“傲弑天找到这里了,而且现在正在和爸爸在平阳城外的山脉中决斗。”
“恩,知道了。”木灵儿点了点头,语气淡淡的这样应道,看那样子,完全就好像不在意这个消息一样。随后她又将目光定向了一脸漠然的心蕊,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
看到木灵儿的反应竟然如此冷淡,无浪不由得加重声音继续道:“和傲弑天战斗的人,只要战败了都被杀的。”
“但是你爸爸从来就没有败过。”说这话的时候,无浪能够感受到木灵儿语气中作为自己父亲妻子的自豪。她不是不关心水林风的安危,而是因为她对他有着极大的信心,从不认为这样的战斗就会让他败北。
“也许你爸爸应该让你见识一下他今天的战斗的,否则你对他的了解,恐怕还仅仅止乎于六岁时他和那头魔罗狮羯兽的战斗吧。”木灵儿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严肃:“那样子狼狈的他,并不是你真正的父亲。只有哪一天你见识到了他真正战斗时的摸样,你才能够完全的读懂你的父亲。”
木灵儿对于水林风的实力,似乎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而这种信任,也让原本有些担忧的无浪安定了下来。
“我也许真的是不太了解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