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俞的手按在他肩膀处。
“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沈家被关,想必任何与沈家有关系的人都与你们断的一干二净。到如今我是第一个来看你的人。你连向我娘道歉都做不到,试问你是决心带着沈家上下百余人口赴死了吗?”
沈信成全身一怔。
耳边恍惚传来声音,“父亲,不知道你到底与这位姑娘有什么恩怨。错了就错了,就算看下这刚出生的孩子的面子上。”
一言说罢,附和声越来越多。
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
沈信成头顶冒汗,双手握拳,猛得在宋清俞的面前跪了下来。
砰的一声。
如同大山在宋清俞忽然倒塌。
“从前的恩怨与沈家的人并没有关系。希望沂王妃能够网开一面,为沈家的人求情。”沈信成低下了头。
宋清俞忽而愣住,定神看着他许久,蓦然转身离开。
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地牢格外清晰。
“宋清俞!”
宋清俞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沈信成,“什么?”
“沈家的事……”沈信成难以开口,艰难的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眼神盯着宋清俞。
宋清俞眼眸平静,“镇国府通敌卖国,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左右这件事。正如你们刚才所言,沈将军该千刀万剐——死有余辜!”
“老夫没有通敌叛国!只要你向冤枉求情,事情定然会有转机。这是栽赃陷害。只要延迟三司共审,宋清俞,这是老夫求你!”
求我?
宋清俞脚步一顿,嘴角嗤笑一声,闻言复而抬起脚步继续向前走去,口中挤出两个字,“荒谬!”
“老夫没有通敌卖国,这是有人陷害老夫!”
沈信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的回响在身后。宋清俞朝着前面走去,在道口见到左临煜。
“事情都清楚了?”左临煜站在前面,轻问着。他一直留在此处,但是也能听到里面沈信成的怒吼的声音。
宋清俞回头看了一眼最深处的牢房。只能看到黑暗一片,犹如没有光的洞穴。只能看到一丝似有似无的烛光留下了一点晦暗的光亮。
宋清俞皱起眉头,又转而看着左临煜,“镇国府的事情,是栽赃陷害吗?”
沈信成贪得无厌,在大肃已经有权有势绝对不会背叛大肃。
宋清俞猜着这件事别有隐情。加上沈信成一直喊着。他是那么要面子的人,若是确凿之事,他必然抿口不言。
左临煜眉头紧紧的皱着,被宋清俞盯着,坚定的目光忽然松动,“城防图丢了是大事,却没有任何的线索父皇必须要找一个人顶罪。就算是本王不提出沈家。也会有其他。就比如慕容府。”
皇上的意思?
宋清俞眼眸睁大,难以置信的盯着左临煜,声音忽然冷下来,“慕容府的事情也是因为如此?”
左临煜微微叹息,“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沈信成多年来也犯下了许多的大事,就算不是通敌卖国,他累计的罪过已经足够充军发配。”
就算如此……
可是镇国府是一直支持着左临煜。
没想到到头来抄杀沈家的却是左临煜。
宋清俞抬眸看他,“童稚无辜,以莫须有的罪名治罪,那样和当初的沈家也没有不同。”
五味杂陈充斥在她明亮的眼眸之中。
左临煜微微一顿,定定的看着宋清俞。心里忽而空荡荡的。皱起眉头思索着什么,“本王……”
宋清俞打断左临煜的话,“我不是指责王爷,我只是想,王爷也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乱杀无辜之人,更不得落下暴虐的名声。”
左临煜看着宋清俞沉默许久,最后看着宋清俞肯定道,“本王明日会上书奏请。”
宋清俞垂眸一礼,转身离开。
“若是如此……沈信成最多被发配边疆。”左临煜忽然提醒一句。
左临煜的声音清晰低沉,回响着余音在地牢。
宋清俞脚步一顿,眼眸晦暗。在窄小的地牢却尤为的明亮。复而转身看着左临煜,眼眸茫然的抬起看着左临煜,“所以王爷这一次一方面是皇上的命令,一方面也是私心助我?”
左临煜面色一僵,随即释然一笑,坦然道,“本王曾说过会帮助你。本王认为,这件事尘埃落定,日后应该就会逐渐忘记你。就不会有一个石头压在心头。”
“我已经是沂王妃,王爷不该操心。为政则宽,为君则容。王爷该为自己的以后着想。沈家的事我会请沂王上书请奏,找出李家的卷宗重新定案。若是李家的事情查出,沈信成该给李家一个交代。”
宋清俞面色坚定,做好了一切的打算。正如她来时,她只是想要问清徘徊在她心口的疑问,如今她已经做好了为李家揭示冤屈。
左临煜眼眸一直落在宋清俞的身上。闻言,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眼眸划过一瞬间宋清俞看不懂的神情。
宋清俞不禁惊诧。眼眸闪了闪,她很不确定刚才在左临煜的眼中看到的是什么。左临煜侧目看向一边,嘴角不由得划出极其小声的一句,“若是他不愿呢。”
宋清俞微微偏头,困惑的看他,“王爷刚才说什么?”
左临煜摇了摇头,转了一个话题,“回去罢,若是九弟看到你在这里同本王说话,怕是会发脾气。还有李家的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不一定还会有线索,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宋清俞被左临煜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确实是很了解左临沂。
但是左临煜刚才是想说什么宋清俞不得而知。最后点了点头,朝着外面出去。
外面开阔,接触到外面的空气,瞬间清醒许多。宋清俞躬身行礼,告别了左临煜。
左临煜负手而立,宋清俞微微屈膝。仿佛两个人就是完全不相干之人。出了牢房,左临煜又如寻常的严肃。余光注意到宋清俞离开以后,目光缓缓偏向天边的一角。
“该高兴的事,本王竟然不会高兴。该说的话,本王竟然不愿出口。心中的石头竟然也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