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卿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默默不语。零露拿不准她是怎么了,也就不敢轻易出声,就在床边陪着她。
莫云卿想了很多,从刚穿越来时想到了现在。自己的目标虽然从未变过,但是和萧长恭的牵绊却越来越多。
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有过不舍和依赖的情绪,可对着萧长恭,她的确是有了。
甚至于,当初她能说出让萧长恭在摄政王府留个院子给她的话。无非就是她觉得待在萧长恭身边很安心。
已经有两辈子没有人给过她这种安心了。
但莫云卿此时静下心来一想,自己和萧长恭本不该有那么多的牵绊,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像萧长恭可以习以为常的去调查她的身世,就像调查每一个可能威胁到他的人一样调查自己,而莫云卿看了,心里却觉得不舒服,即使她知道这是应该的。
如果换了自己,自己站在萧长恭这个立场上,也会去调查。
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开始想要一份全然的信赖,毫无芥蒂的那种?
莫云卿正胡思乱想间,零露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又回来欣喜道:“王妃,是王爷来了!”
在她眼里,莫云卿所有的不快和低沉,都是因为萧长恭,而萧长恭来了,也会使王妃高兴一点。
还等不及莫云卿说话,萧长恭已经被离月推着进来了。
莫云卿坐起了身,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萧长恭半晌,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眼里的情绪也淡然了一些。
离月见状,低声的冲零露说了句什么,零露微红着脸和离月一起出去了。萧长恭这才凝视着莫云卿,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莫云卿又恢复了以往那种淡然无谓的样子:“没怎么,为什么会这么问?”
先前两个人相处时,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无法言喻的感觉,而此时,萧长恭察觉到,莫云卿又恢复了那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情绪。
淡定,陌生,还有些戒备。
萧长恭根本没想到那张被自己放起来的纸,记载着莫云卿短短十七年人生的纸。
而莫云卿,却是前所未有的生出了一点羞辱感。
本以为自己和他已经算是半个朋友,能够把酒言欢有着利益深深牵绊的朋友。这种关系也是莫云卿所认为的最稳固的关系,但眼下看来人家好像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要不是出色的自制力,莫云卿真的很想开口讽刺几句,好出一出胸中一直闷着的那口恶气。
可未免也太幼稚了些。
于是莫云卿笑了笑,平静无波的样子,掩饰的很好:“就是本来想和你喝两杯,看你忙,昨儿喝的酒又没缓过来,就临时反悔了。”
说着,莫云卿还笑着打趣了一句:“怎么,王爷以为是什么?”
萧长恭久久未言。虽然莫云卿伪装的很好,可萧长恭还是看的出来,莫云卿在生气。
还是那种不愿意撒出来的气。
“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同我讲。”
“怎么,王爷是大夫么?”莫云卿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稍有些古怪的笑容,看的萧长恭眉头微微一皱。
莫云卿笑完,垂下了眼,她有些累,是那种从心底里出来的累:“王爷还有事么?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要睡了。”
萧长恭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攥了一下,最终还是泄气般的放开了,温声道:“我来,是告诉你,我要走了。”
莫云卿抬起眼,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平铺直叙了一句:“去吐蕃么?”
“是,四日后就走。今年过年,不能陪你一起过了。”萧长恭心中很是歉疚。
莫云卿自然已经不会去在乎这些了,闻言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心中暗暗下了决定:“祝你万事顺风,平安归来。”
萧长恭心中有些闷闷的,面对这样的莫云卿,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留了在明处暗处都留了侍卫,故辞和景湛会贴身保护你。过两天我去宫里为你告病,过年的时候你也不必去宫里请安了。你好好的,在府里等我回来。”萧长恭一字一句的说道,珍而重之。
莫云卿心里乱极了,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萧长恭几乎是有些贪婪地看了莫云卿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抚着轮椅出去了。
萧长恭刚走,零露便一脸诧异的进来了,奇道:“王爷不在这儿休息么?”
莫云卿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撂下一句:“明儿卯时三刻叫我起床。”
零露自然是感觉到了屋子里莫名的低气压,应了一声不敢再说话了。
次日清晨,莫云卿很早就起来了,梳妆打扮后去了东郊。
赶到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约莫三十来个工人并管事在那里候着,顶着漫天的风雪也岿然不动。
有福站在首位,看到马车远远过来就殷勤的迎上去。莫云卿一下车便作揖行礼:“小的见过王妃!这大冷天的劳烦王妃跑一趟了。”
这个有福实在是很会做人了,莫云卿微微笑道:“不妨事。”
有福领着莫云卿进了先前陈家住的那间小屋子,里面已经被改成了临时的小作坊,还燃了地龙,很是暖和。
莫云卿坐到书案前,看了看那已经精心改过的图纸,和自己之前画的没什么两样,满意道:“很好,你有心了。”
有福点头哈腰的应了几句,莫云卿这才出去会了会众工人。
这一次为了莫云卿的楼,万德庄最好的七个管事全都被调出来了,包括有福,都集体肃穆等着莫云卿说话。
零露在后面帮莫云卿打着伞遮蔽漫天风雪,莫云卿畏寒,简单说了几句,就顿住了。
过了半晌又把有福叫过来,指着零露说道:“这是我的贴身侍婢,你见了她如同见了我,以后就由她代我传达命令。”
零露受宠若惊,礼貌的冲有福屈了屈膝。
二人都以为零露只是个传话的而已,可只有莫云卿知道,她是要去吐蕃了。
她不在的时候这个建楼可不能停,自然得找个托付的人。
莫云卿估摸着,等战事一歇,血活草应该也就找的差不多了。她得赶快找到血活草治好萧长恭的腿,早些离开。
至于什么三年五年的,大不了她把所有的钱都还给萧长恭,反正她还有垫底的一百万两黄金。
回去的路上,零露倒是很兴奋的样子,叽叽喳喳道:“王妃,您说这个楼什么时候能建起来?三个月怕是就够了吧?”
莫云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回了王府,陈柳氏正在教两个孩子写字,莫云卿把零露支了下去,又将陈柳氏叫到了里屋。
“陈柳氏,我有件事,得拜托你。”莫云卿语气沉沉的说道。
陈柳氏惊了一跳,忙道:“王妃尽管说,哪来什么拜托不摆脱的?”
“过些日子,我有些事得离开府里一趟,不知道要走多久,这府里的事,还得请你多多帮着花妈妈照看。”莫云卿娓娓说道,根本没去看陈柳氏吃惊的样子。
“零露年纪小,花妈妈老了,而且她们都不会同意我离开的。所以到时候得请你帮我,不过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至于东郊那边,尽量不要透露出我不在的事,你们三人轮着去监工就好。”
陈柳氏不敢置信的听完,结巴道:“王,王妃这是要去哪?王爷同意了么?”
“萧长恭会在四日后离开,去边境。我会在他离开的第二日走,所以他同不同意都没有用。现在就是要你帮我做件事。”莫云卿眉目疏淡的说道。
陈柳氏勉强定了定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也想明白自己是忠于莫云卿还是王府,片刻之后抬起头斩钉截铁的道:“王妃要奴婢怎么做?”
接下来几日,萧长恭几乎没有回过王府,一直都是在宫里待着。大军出征的前一日下午,莫云卿收拾了下进了宫。
她倒是没有碰上沈玖苧,不知道是真的去哪个宫陪哪个妃子说话了还是躲着自己,不过莫云卿也不在乎了。
她给太后把了个脉。
太后在把脉的时候静静地看着莫云卿,眼睛里都是复杂难言的情绪,良久才道:“明日长恭出征,你送他去城外吧。”
莫云卿一愣,点了点头:“知道了。”
“怎么,闹别扭了?”太后敏锐的紧,问道。
莫云卿收回手,自顾自的道:“太后,您肝火太旺,上次中风后过补了。后面您最好饮食以清淡为主,少吃太的果子,对身体不好。”
太后一皱眉:“你这孩子,哀家问你话呢,怎么顾左右而言他?”
“太后,您的身体也是其他么?”莫云卿轻轻笑道,“您的身体好了,舒服的是您自己啊。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太后声音有些颤巍巍的唤道:“云卿!”
莫云卿有些奇怪的回过头,只见太后的脸上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好像是关切,又好像是慈祥:“和长恭好好地,那孩子很不错的,夫妻两个有什么直说就是,憋在心里也不好。你过得好,你娘在天上也高兴。”
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莫云卿听了一头雾水。倒不是不明白意思,而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话会从太后口里说出来。
出于礼貌,莫云卿还是微笑着,微微点头道:“谨遵太后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