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嬷嬷应声而出,都是宫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人,面上自然的带一股戾气,莫云柔光是看着,就已经吓得肝胆俱裂。
苏殊猛的起身跪倒在台前:“太后,您三思啊!此时说来和柔儿是无关的,再怎么样也该将那穆氏找来好好盘问一番才是啊!”
皇帝全程紧紧的蹙着眉,不发一言。此时听到苏殊说话,才缓缓地道:“是啊母后,不论如何,也该找来穆氏好好盘问,不该这样武断。二小姐好歹也是殊儿的未婚妻,您看是不是应该慎重处置?”
太后正在气头上,一心只想着为莫云卿好好出这一口气,方不负当年故人所托,哪里愿意听这些?怒极反笑:“好啊,哀家要处理这样一个人还需要三堂会审了?好好地生辰被她搅和的成如今这般模样,哀家还得顾及她的脸面不成?”
皇帝知道太后这是动了气,这时再劝无疑就是火上浇油。除非莫云卿来劝。
这样想着,皇帝就把目光投向了莫云卿。
莫云卿接收到皇帝的眼神,心下了然,冷笑几声,看来这皇帝还真是打算护苏殊和莫云柔到底了,就算是到了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想处置。
心中百转千回,皇帝无非就是拿着自己是萧长恭的王妃,觉得自己会为了萧长恭的仕途妥协,眼下这样子,明摆了就是自己若不为他二人求情,不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了,就要出手整治萧长恭了。
按理来说,莫云卿本身可以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可她突然想起方才进来时萧长恭握着她的那只温柔的手,就无法装作看不见了。
太后将这些看在眼里,可她也在等,等莫云卿一个态度。
她本是主张处置了莫云柔,可坏就坏在莫云柔是苏殊的未婚妻,有这样一层保护,莫云柔就轻易动不得。况且,她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让皇帝彻底厌恶了莫云卿。
“太后,虽说云柔不懂事,今日非要将此事摆在台面上,搅了您的生辰宴。但是她也是太过年幼,不懂事。穆氏做的事她未必知道,不如就放过她吧。”莫云卿最终还是妥协了,垂首淡声说道。
萧长恭的手紧紧的抓着轮椅的把手,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站起来,走到众人面前将莫云卿揽入怀中。明明知道她不会为了莫云柔这样的妹妹伤心难过,可他还是想要给莫云卿一个坚实的臂膀。
可他不能。
孙沉璧此时也皱着眉看着莫云卿,朗声道:“太后,王妃性情柔软,秉性善良,但此事您不能就这样算了呀!”
莫云卿听到孙沉璧再一次为她说话,回首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良久,太后长叹了一声,本身保养得极好的一张面容看起来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尽显疲态:“传哀家的命令,莫府穆氏,品行不正,作风不端。戕害嫡主母,教唆嫡女误入歧途,剥去一切身份,贬为庶人,终身不得入帝京。”
太后说着,扶着吉安的手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莫云柔:“你回去后,禁足一月,面壁思过,不得再出来。”说着又看向莫云卿:“云卿,你随哀家过来。”
太后吩咐完,就转身离开了。莫云卿看着她有些伛偻的背影,心头顿时间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皇帝自然是不太在乎穆氏的下场如何,见太后安排了也没有再说什么,也起身沉默的走了。夏皇后只好安排了众官眷离宫。
萧长恭自然是没有走,就在原位坐着等待。
孙沉璧叹了口气,起身也准备离开了。
“孙小姐请留步。”萧长恭突然朗声说道,孙沉璧看去,萧长恭正坐在原处淡然的看着她,微微一颔首。
孙沉璧过去屈膝行礼:“摄政王。”
“今日,谢谢你为云卿说话。”萧长恭的身子微微躬了下,淡声说道。
其实孙沉璧对萧长恭是有些不满的。方才殿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也不见萧长恭出来为莫云卿说一句话。所以即使这时萧长恭态度恭敬,她也是神色淡淡的:“王爷客气了。若没有什么事,民女就先离开了。”
孙沉璧离开后,殿内只剩下站在原地沉思的莫云卿和萧长恭,还有依旧泰然自若的苏予安。
莫云卿在原地站了一会,莫名回头看了眼萧长恭,见他正望着自己,便微微一点头,随着太后去的方向走了。
苏予还坐在原位上,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萧长恭没有心情与他说话,叫了离月来准备去偏殿等待莫云卿,刚准备走时却被苏予安叫住了。
“摄政王殿下,留步。”苏予安挂着他的招牌笑容,唤道。
萧长恭心中不耐,面上也是冷淡至极的模样,思索了下还是让离月停下了,回过身看着他:“何事?”
“对于今日之事,殿下可有什么想法?”苏予安起身上前,一双凤眼笑的眯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萧长恭蹙着眉,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本王如何看,干你何事?你是什么人,这样问本王?”
“啧啧啧,看来殿下对我的成见很大吗,不知道我哪里惹着您了,让您这么不痛快。”苏予安面上不变,只是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莫名就有股凉薄的味道。
萧长恭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左手拇指上的玉戒,半晌才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本王奉劝你,离本王的王妃远一点。”
苏予安闻言,做出一个“冤枉”的神色,拱手作了个揖,颇为滑稽的样子:“殿下实在是冤枉啊,小王和王妃什么都没有,殿下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
萧长恭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苏予安好像不会生气一般,那副笑模样好像是被人刻意装在脸上的一样:“不过王妃的确是气质卓然,才情也出众,小王实在是钦羡啊!”
这话说得有些轻浮,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好像这人生来就该是这副模样,改变不了。可萧长恭不这么觉得,他看到苏予安就觉得厌烦,恨不得这个人永远消失了似的。
萧长恭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所以自动忽略了心底深处的那一点点不安:“钦羡也不是你的。瑾王没有什么事,就赶紧回吧。”
苏予安一挑眉,裹了裹自己身上的大氅,这下便连礼也不行了,轻笑了声便走了。
莫云卿跟着太后的仪仗队,来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的宫侍们大气都不敢出。大家都知道太后的宴辰上莫家二小姐出来闹得好大不愉快,是而连呼吸都轻了几分,越发小心伺候起来。
“云卿,来坐。”太后坐到软榻上,随意的招了招手,脸上的怒气已经看不见了,只是那股子老态怎么都遮掩不下去了。
莫云卿颇为乖巧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太后发话。
“云卿,今日委屈你了,你别放在心上。左右哀家已经收拾了穆氏,此事,就让她这样过去吧。”太后的语气不容置喙,根本没有留任何余地给莫云卿。
莫云卿倒也不觉得太后荒谬了。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谋求到最大的公平。况且她也不是真的想要莫云柔立刻去死,她还嫌自己脏了手。
太后这边呢,对于莫云柔的话也是起了一点疑心的。她也有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何这还子过往十六年浑浑噩噩,怎么一嫁人就大放异彩,什么都会了?
但显然,现在这件事已经并不重要了,太后斟酌了许久,又道:“方才在殿上,你其实并没有说清楚你的凤头篌是跟谁所学。不知道你,能否同哀家说说?”
莫云卿沉默了许久,突然笑起来,笑的一派纯真无害:“太后糊涂了?我方才都说了,我母亲为我留下过一本乐谱,我自然是照着那上面弹得。”
太后闻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变得很深,语气也有些不满了:“这世上竟还有无师自通的人?况且凤头篌......”
“永旭郡主连凤凰都能找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莫云卿一瞬间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语气几乎可以说是冰冷的说道。
这听起来明明说一句十足十的玩笑话,可被莫云卿这么一说,就成了堵住人嘴的棉花。让人生气不是,笑一笑也不是。
太后看着莫云卿的表情,一时间有些错愕,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没有凤凰。她高兴,也就是高兴沈玖苧居然也真的把那东西寻来了,哄她一乐。可莫云卿这话,真的是诛心。
今日明眼人都知道,是庶母庶妹欺瞒嫡女,府中的人也是上行下效,可最后也只落得了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
思及此,太后对莫云卿就责怪不起来了。
“行啦,哀家老了。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哀家能给你的不多,你回去吧!”太后别过脸,挥了挥手,疲惫至极的说道。
那句“能给你的不多”,着实让莫云卿摸不着头脑。可看太后明显没有要再说下去的意思,莫云卿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