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柔猛地起身,手中绞着的帕子也放下来了,略显慌乱的理了理鬓发,眼角犹挂着泪痕,却摆出讥诮的表情:“莫云卿,你算什么东西?以为仗着摄政王把我关起来你就赢了吗?”
莫云卿看着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好笑,怎么总有人跌落尘埃而不自知呢?她冷笑道:“我不是摄政王妃,我还是皇帝亲封侧二品县主,享有封地,你是什么?在这里乱吠?”
“你不要欺人太甚!”莫云柔此时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弱不禁风的样子,眼里都是怒火和狠毒,好像下一秒就要将莫云卿吞噬一般的叫嚣道。
莫云卿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悠哉道:“我把你弄到这也没别的事,你也不用害怕。就是问你要一样东西。”
莫云柔心猛地一跳,觉得事情不妙,气焰也低了些许,犹自强撑:“你说什么?”
“别装了,我问你,我娘留给我的墨玉长箫,在哪里?”莫云卿抬起眼,冷冷的看向她,周身的气息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寒气逼人。
莫云柔什么时候见过这样莫云卿?即使现在的莫云卿性情大变,与往日不同,可莫云柔还是天真的以为,这个草包女人还和以前一样,嚣张跋扈,什么都不懂。
至于那墨玉长箫,她那时候明明看起来像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明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记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别妄想着自己成了县主,就能诓我!”莫云柔自然不会归还回去,也不愿落了下风,别过头冷哼一声说道。
那墨玉长箫是原身死之前的那一刻最深的执念,莫云卿不是不记得,只是之前一直忙着治疗萧长恭的腿疾,又兼之她没有什么机会,所以没有去要。
她自然是不会吹管箫的,但是她想着,总要为那个可怜的女子做一点什么。
“你不要跟我装傻!”莫云卿起身,上前两步死死盯着莫云柔的双眼,那一瞬间,莫云柔根本不敢直视她。因为那双眼睛里,就像深无边际的无间地狱,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趁着我还有耐心,你最好说出来在哪里,要不然你等不到苏殊来救你,我就将你扔去乱葬岗!”莫云卿厉声说道。
莫云柔状着胆子,要知道,她可是有莫尚书做后盾。爹最讨厌这个女人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是你自愿给了我,想要回去,没有这个道理!”莫云柔尖声道,随即得意的笑道:“莫云卿,你别以为现在自己厉害了,你要是敢伤我一根毫毛,王爷和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莫云卿站直了,冷冷地看着她,就连冷笑也不屑于给她了:“哦?是吗?苏殊自身难保,能不能进摄政王府还是两说。至于莫尚书那个老杂毛,你觉得,我会害怕他吗?”
她的眼神让莫云柔想起之前挨的那顿板子,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她突然从心底里深深的觉得,莫云卿干的出来这样的事!
可那管箫,是真的难得一见,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得的下贱南蛮女人生的,怎么配拥有!
莫云柔根本就忘了,那本来就是属于莫云卿的东西。
“我告诉你,我懒得要你的命,不是不敢!这次的事我不追究,不是我怕你,而是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自己掂量清楚,把墨玉长箫给我交出来,否则的话,我不介意要了你和你娘的命!”莫云卿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的说道。
莫云柔先是颇有骨气的样子与莫云卿对视,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眼下与这个女人来硬的不是明智之举!莫云柔忍了又忍,心想着等和苏殊正式成婚,看她怎么收拾这个女人!
“我现在在这里,怎么把墨玉长箫给你!”莫云柔色厉内荏的喊道,她的声音招来了外面看管的侍卫,侍卫提着剑进来,两座大山一样站在莫云卿身后。
都是神情冷漠,手按在剑柄上,等着莫云柔再叫嚣就拔出剑来,一剑封喉。
这些侍卫都是萧长恭信得过的忠心死士,杀人不眨眼。
莫云柔咽了下口水,彻底软了下来,声音微微颤着,带着屈辱和不甘:“求姐姐,先将我放回去,我一定将墨玉长箫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莫云柔不屑的一勾唇角,她怎么会信莫云柔的鬼话?思索了片刻冲身后其中一个侍卫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过头阴沉的看着莫云柔,淡声道:“他随你一同回去,取回东西,你要是敢耍花样,我保证,苏殊娶到的,一定是个死人!”
撂了话,莫云卿起身便离开了。
那侍卫得了莫云卿的吩咐,趁着天黑,找了辆马车偷偷地带着莫云柔回了莫府。
已经是戌时一刻,天完全黑透了。萧长恭在莫云卿院子依旧等着。莫云卿一进去就闻见了饭香,喜上眉梢,快步走进去,就见萧长恭在房内的软榻上悠闲地坐着等她。
“你倒是来的准时,紫苑的荷花鸡快好了。”萧长恭放下手里拿着的书卷,淡声说道。
莫云卿走到桌前一气喝掉一大杯茶水,道:“那就好,我也饿了。”
紫苑应声而入,端的正是香喷喷的荷花鸡。身后的一众小丫鬟端着的有莫云卿要的蛋羹,亦有一些下酒的小菜。
莫云卿仔细嗅了嗅,喜道:“酒也烫好了!”
丫鬟摆好饭,便下去了。为着方便,正摆在了软榻的小方桌上。莫云卿也不客气,先倒了一杯酒下肚,舒服的叹气:“畅快!”
萧长恭挑眉,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调侃道:“哪有你这样请喝酒的?只给自己倒?”
“你是腿残疾又不是手残疾,用得着我给你倒吗?”莫云卿颇不在意的说道。
萧长恭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人啊。”
普天之下,包括皇帝,也只有莫云卿敢对自己这样说话了、偏生他还不会生气,竟然觉得这样挺好。
她能肆无忌惮的同自己说笑,是不是代表她没有那么疏远自己了?
萧长恭的想法若是让离月知道了,又该内心仰天长啸了。
“我这人怎么了?这是太后给我的酒,分你一杯是我大方,你还有什么不满?”莫云卿说话间,已经又喝下一杯。
萧长恭把蛋羹朝她推了推,说道:“吃点东西,你不是要吃蛋羹?”
太后送来的酒果然不可小觑,莫云卿才空着肚子灌了两杯,竟然就有那么一瞬间的晕眩,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清明。
她拿过蛋羹舀了一勺吃下去,赞不绝口:“紫苑的厨艺又长进了!”
萧长恭只觉得现在岁月静好,心里平静不已,他突然就想多了解莫云卿一点,再多一点:“为什么会喜欢吃这种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这句话属实把莫云卿给问住了,就是啊,为什么呢?自己以前从来不会主动要求吃蛋羹的,倒是谈不上讨厌,却也没有喜欢。
这好像是,原身喜欢的吧?
莫云卿想起什么,不知怎的鼻头就是一酸,又细细尝了口紫苑悉心做的蛋羹,喃喃道:“这个味道,很熟悉,但是我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吃过。”
萧长恭静静地看着她,如画的容颜上好像泛着光华,让人自惭形秽:“说不上?”
莫云卿点点头,迟疑得道:“许是小时候吧,我娘?我也记不清了。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一连两世,莫云卿都没有亲娘。上一世倒还好,从记事到穿越,她都没有见过亲生父母。到了这里,亲爹不是个东西,亲娘死的也早。
还不如没有。
“我记得。”萧长恭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她。
莫云卿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萧长恭一笑,莫名就含了些妖孽的意味:“我幼时陪母妃入宫拜见太后,曾有幸见过你娘亲一面。是个很美的女子,她站在桃花丛中,灼灼其华,好像九天的仙子,让人不敢直视。”
莫云卿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就酸涩起来,眼里也含上了薄薄的泪:“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是你吗?原来的那个莫云卿,是你在难过吗?
“很美,笑起来有淡淡的梨涡,很是亲和。她。还给了我一束桃花。”萧长恭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叹息,却不知道在叹息什么。
莫云卿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即使是小时候被人从孤儿院接出来到训练营里生不如死,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同行的人说她,会笑会生气,就是不会哭,好像被人取了泪腺一样。
可现在,莫云卿有种流泪的冲动,她很想见一见,萧长恭口中那个绝美温和的女子。
“那想来,是很好的,很好的。”莫云卿重复着,灌了杯酒掩饰住自己发红的眼眶。
可这一切,都被萧长恭看在眼里。
他一直不明白,这些时日来自己对莫云卿的感情。因为这是他从来没有过得。
可当今日,在他这么多天来,见了莫云卿许多样子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别的,或许就是母妃口中的,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