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辞喊了一声以后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动静,心中焦急下闯了进去,大惊失色。
只见莫云卿毫无生息似的坐倒在了地上,背靠着床边,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屋子里的某一处,而地上的毛毯,也早已被莫云卿体下流出的鲜血染红。
故辞忙上前抱起莫云卿放在床上,想都没想的就要喊大夫,却被莫云卿拽了拽袖子。故辞疑惑地回头看她,只见莫云卿眼角含着泪,轻轻地摇了摇头。
“主子,主子!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属下去给您请大夫!”故辞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用一旁的帕子给莫云卿垫在身下。
一切都只是徒劳,莫云卿面色灰白,招了招手示意故辞低下身来,有气无力的道:“从侧门去,别,别惊动了他们。”
他们自然指的是在湖心亭把酒言欢的苏予安和齐宝璐两人,莫云卿的用意十分明显,她现在名义上是苏予安的庶妃,时间上来说怎么样都不可能怀有身孕,这要是传出去,苏予安还怎么做人?
故辞快速的抹了把颊边的泪水,憋着一口气出了门。
幸好今日瑾王府的下人都在忙着去伺候苏予安和齐宝璐,并没有人注意到故辞出去后又带了一个人回来。
为了保险,故辞带了一个小医馆的大夫回来,是个唯唯诺诺的中年男子,故辞领着他从侧门而入,那人也并不知道这就是瑾王府。
赶到的时候莫云卿已经晕了过去,那大夫一见赶忙把脉问诊,面色凝重。
故辞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大夫听了好一阵,面带愠色的问道:“是谁给孕妇吃了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活血通经,孕妇乃是大忌啊!”大夫气急败坏的说道,“幸亏用量不多,要不然,神仙也难救了!”
故辞仔细回想莫云卿今日都吃了什么,神色顿时一凛,沉声道:“大夫,这王不留行不是孕妇的人喝了会有什么作用么?”
“倒是不会,只要用量不大。”大夫叹了口气,拿出了一颗药丸喂莫云卿服下了,“这药能让她暂时止住出血,孩子是留不住了,我开两剂药,一剂把体内残留的血肉都让她排出来,一剂药补身,这些时日就好生将养吧。”
故辞十分懊悔,眼眶通红的看着大夫道:“这对她以后,会有什么影响么?”
大夫拿出纸笔写着药方,沉吟着一时没有回答故辞的问话,半晌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抬头,和故辞面面相觑一会,忙走到床边抓起莫云卿的手腕又仔细诊起脉来。
“苔白脉迟,体内有寒气。”大夫沉着面色细细听了一会,喃喃自语的道,“不仅仅是王不留行!”
故辞大惊:“还有什么?”
大夫颓然的放下手,低声道:“这是一种秘制的‘凉药’,本来是宫里才有的,本不是落胎之物,只是让女子喝下去无法再怀有身孕。一般身子强健者,需得喝上三五剂才能有效,但这位夫人怀有身孕,这一剂,足以让她滑胎!”
故辞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该置何词,良久才轻声问道:“宫里?民间,是不常见的吧?”
大夫思索片刻,道:“说不准,我记得先帝在时已经没有了这药的配方,很难寻到,就算是有,也只有可能在达官贵族手中。”
故辞艰难的点点头,垂下头轻声道:“好了,我知道了,大夫,麻烦您了,今日您来了这里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拜托了。”
大夫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屋内的摆设,低声道:“我知道了,这是我该做的。”
送走了大夫,故辞便去为莫云卿煎药,看着紫砂壶里沸腾的汤水,故辞生生忍住了差点掉落出来的泪水。
想他故辞这一世,还从未为任何人任何事掉过眼泪,可而今这样的情形,故辞也实在忍不住了。莫云卿受了太多的苦,几乎搭上了一切,现在连唯一的寄托也没了。
熬好了药,故辞小心翼翼的端进屋子,进去一看莫云卿已经醒了,正呆呆的坐在床上,背靠软枕。
故辞不知为何,并不敢上前同她说话,就这样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莫云卿。
良久,莫云卿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肚兜,故辞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莫云卿不久前在临照城时央着那樊娘给她做的。
红艳艳小小的一块布,正好能裹下一个婴孩,莫云卿本是打算好了要给自己的宝宝穿,可如今,却派不上用场了。
外头传来一阵笑闹声,是齐宝璐的声音。莫云卿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簌簌的落泪,打湿了肚兜。
“主子,大夫说,您是喝了一种秘制的凉药,所以才掉了孩子。”故辞狠了很心,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莫云卿呆愣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忍不住的颤抖:“王不留行,王都不留,刚才我都听见了。”
沉默许久,故辞走上前来,拿走了莫云卿手里的肚兜,将药递给她,沉声道:“主子,您要振作,要查出这事是谁干的并不是什么难事。”
莫云卿看着尚有余温的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将碗还给故辞,轻声道:“去吧,我乏了,想一个人待一会。这事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了,否则你我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瑾王庶妃背着瑾王和别的男人苟合还有了身孕这事传出去,就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的事了。
苏予安送走了齐宝璐,微笑的看着她上了马车,转身笑意便消失殆尽,淡漠的看着一旁的王伯,问道:“今天庶妃那怎么样?”
王伯想了想回道:“庶妃回去后便没有再出来,现在应该正在休息。”
莫云卿因着一入府不要丫鬟伺候的这一举动,让瑾王府的人都觉得无比奇怪,自然也是不敢再多靠近她。莫云卿住的那座院子,周遭极静,很少有嘈杂声。
王伯一直觉得还是要按着份例给莫云卿配备相应的丫鬟,否则会太过麻烦,但是苏予安一直说不用,也就搁置了。
苏予安今日心头总是弥漫着一点点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于是送走齐宝璐后,便赶忙到了莫云卿住的院子。
还没靠近便闻到院子里传来一丝浓重的药味,苏予安眉头微蹙,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
药味愈发浓重,苏予安仔细的闻着,闻出了几味药材来。
“当归,川穹,甘草......还有一味桃仁?”苏予安迟疑的喃喃自语道。
“瑾王殿下。”故辞突然出现在面前,正以一种冰冷而漠视的眼神看着苏予安,苏予安眉宇微皱:“故辞,云卿她怎么了?”
故辞轻轻抽动了下眉毛,沉声道:“瑾王殿下不妨自己进去问问主子,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苏予安心底一沉,微微点了点头便抬腿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药味很浓,进来的那一瞬间苏予安便明白了莫云卿到底怎么了。
“云卿,你还好吗?”苏予安看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睁着眼的莫云卿,轻声问道。
莫云卿缓缓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你来了,齐宝璐走了?”
苏予安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莫云卿是因为吃醋才这样子,但正是如此苏予安才更加紧张:“你,你的孩子,怎么样了?”
“齐宝璐真是好计谋,还没嫁进你瑾王府便想着要整治你府中的‘姬妾’,送了我一服宫廷秘制的凉药,想让我生不了,但是她没想到,会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莫云卿一字一句的说着,语调极轻,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苏予安十分愧疚,上前了几步就不敢再往前走了,这事终究是他愧对于莫云卿:“你,还好吧?没伤了根本吧?”
“谁知道,一味王不留行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有一味藏红花,让我这辈子也很难再有孕了。”莫云卿仿佛叹气一般的说道。
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怪谁了,要说怪苏予安,这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要说怪齐宝璐,她也只是不知道真实情况。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怪自己没能闻出那酒的毛病来,就那样一口气喝了下去。
“也罢,我怪不得任何人,都是我自己疏忽,我要是不喝那杯酒,也就没事了。”莫云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哭腔,声若蚊吟的说道。
苏予安低下了头,他感到十分的无力,明明自己心悦的人就在眼前,受了委屈,自己却不能前去讨回一个公道,也不能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安慰。
莫云卿瞥了苏予安一眼,抹掉了眼泪,冷声道:“你出去吧,这事我不怪你,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你帮我名正言顺回到冷香金倪馆,这事就算两清了。”
莫云卿失去了这个孩子,苏予安自然是知道她有多么的心疼,这样说也只是为了心里好受一点。
“好,三日之内,我一定将此事摆平,你放心。”苏予安斩钉截铁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