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家政小姐带着人来了,吴老师就好像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你们什么时候再介绍个保姆过来啊?我这里不能离开人啊!”老人可怜巴巴地问道。
家政小姐很尴尬地说:“很快,很快,我们正在找人呢!”
“是不是这个女的啊?你放心,我给的工资高着呢!亏待不了你!”吴老师看到了胖大婶,显然,胖大婶的利索劲打动了他,他很满意,当然,就算不满意,这个吴老师也已经不能等了,他太难了。
家政小姐很无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确说“不是”,只怕这个吴老师会当场闹起来,可是,自己又不能说“是”,不然,以后怎么收场。
陈晨眼看家政小姐和胖大婶都不说话,赶紧把话题岔开了。
“吴老师,听说当年大家都很佩服你,都觉得你有领导的风范啊,我是慕名而来的。”陈晨恭维道。其实,他只是听家政小姐简单说了吴老师当年很有地位,为了投其所好,也为了套话,才说了这么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语。
谁知这话居然像是一个火苗,点燃了吴老师心里沉寂已久的热情。他太需要一个听众来听他讲述他当年的光辉历史了,这个人,自然就是陈晨了。
吴老师当年是一个挺有实权的领导,有一个能干的老婆,还有一个聪明的儿子,真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吴老师在单位,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很多人都求着他办事,只要他松松金口,就有人凑上来,给他贴一些肥膘,那时的吴老师,可不像现在这么瘦骨嶙峋,而是富态的中年男人,肚子很大,蔚为壮观。
吴老师的家庭,也同样美满。住着小别墅,老婆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钱财自然无需担心,就连一应得生活事务,老婆也打理得十分妥贴,吴老师什么都不用担心。
家里的所有小事,比如买房啊,装修啊,投资理财啊,都是吴老师的老婆来担心,至于吴老师,只需要担心一些大事,比如联合国秘书长的人选啊,巴以冲突啊,外国外国领导竞选之类的。
二人的分工可谓明确,感情自然也相敬如宾,琴瑟和谐。
吴老师的儿子学习很好,又听话,大学毕业之后去了外国留学,然后就留在了万恶的西方社会,用自己的身体来感受那里的痛苦和煎熬,真是身先士卒。去了外国,自然也就不回来了。
后来,吴老师退休了,当年的权势和荣誉已变成了遥远的回忆,辛辛苦苦渡过半生,终于无人问津。他不想随波浮沉,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实惠,就到处给人作报告,演讲,可是,终究是人走茶凉。不,人走了,连喝茶的杯子都被人收走了,没茶可喝了。
吴老师如此境遇,他的老婆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越来越痛,居然痛出了癌症。虽然他们享受着最好的医疗条件,不管多么昂贵稀缺的药物,都是供应充足,可以当大米一样吃,可是,吴老师的老婆,还是像一朵秋风秋雨中的老玫瑰,无可奈何地凋零了。
老婆离开的时候,握着吴老师的手,深情地说:“老吴,你放心吧,我虽然走了,可是我还是每天会看着你的,谁敢对你太好,或者对你太不好,我都会把她带走。”
真是一个顽强的女人啊!真是一对至死不渝的老鸳鸯啊!真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啊!
不过,吴老师的老婆去世的时候,儿子儿媳都没来。当然,这并不是他们不孝,而是隔了一个遥远的太平洋,他们赶不及。并且他们太忙了,他们要野营,要冲浪,还要购物,甚至还要去一趟拉斯维加斯,日程实在太满了,根本抽不出时间参加葬礼。
相信每一个人都能理解他们的苦衷。
老婆死了没几年,吴老师因为过去抽烟喝酒太多,血管里面全都是脂肪,心脏不堪重负,终于中风了,一病不起。从此,他再也不能自己下床走路,只能借助于轮椅,在别人的帮助下,活动一下。
吴老师经历了好多个家政公司的保姆,而现在这个家政公司,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当然,在吴老师眼里,这些保姆的素质参差不齐,有的骄横,有的暴躁,有的奸诈,不过也有那么几个懂事贴心的,可惜,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可以长期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好保姆呢。
吴老师认为,这都是家政公司的错,是他们没有给自己提供好保姆,当然,也是因为这个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些保姆都好坏好坏的。
吴老师叽里咕噜地说了这么多,他瘪瘪的嘴巴里,牙齿都掉光了,说起话来含糊不清,陈晨他们听得很累,尤其是吴老师说的那些炫耀、抱怨,更让陈晨等人听得心烦。
这人还让别人叫他“吴老师”呢,就他这个品德,够资格当“老师”吗?
不过陈晨也习惯了,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终于等到吴老师唠叨完了,陈晨问道:“吴老师,你知道那上一位保姆,陆姐,她最后一次来你这里工作,是哪一天吗?当时是什么情况?”
一说到失踪的陆姐,吴老师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那个小陆啊,我算是被她气死了,工作一点也不负责,还偷吃东西,我说了她几句,她就打我!用木棍打的!把我头都打破了!她把我打了以后,就跑了,已经四天没露面了,你们是要饿死我吗!哪有这样的家政公司,这样的保姆!我要索赔!”
家政小姐吓了一跳,他们的员工失踪了,居然还要被吴老师索赔?这是什么道理!她赶紧说了一堆好话,算是把吴老师激动的情绪给平息下来,回忆了陆姐失踪前的情况。
陆姐在吴老师家,干了两个月不到,关系处得一直不怎么好。吴老师对陆姐的评价,总结起来就是:人坏,嘴臭,懒惰,贪财。总之,就是完全负面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