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喻楠的言辞举止,都无可避免地令方又琳产生一种深刻的反胃感。一如她闻见方一林最爱的三鲜馄饨,止不住地想要干呕。人不可貌相,像梁喻楠这种的,理应被称之为——衣冠禽兽。
她抱臂别过头不理,对方便得寸进尺,踱上前来两手虚搁在她腰间,深吸一口气,醉道:
“她从不喜欢这样清苦的香水味,因为她的人,是甜味儿。但是……”他说着,手掌一寸一寸接近,末了当真覆在女子身体之上,指根处的老茧不安分地割挑起旗袍上穿抽的丝绸。精致圣雅的兰花跳了线,瓣蕊分别,再没了灵气。
方又琳周身一颤,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同他再有任何的触碰。她死死咬住了唇壁的嫩肉,直逼出了含在眼眶之中的泪珠儿,没逼得自己出声。
于是梁喻楠的动作愈发肆无忌惮,他继续道:
“但是,你比她更美、更年轻、更诱人!更让我——欲罢不能!”
他渐渐忘记了规矩伦常,抛开了世俗眼光:他眼里、心里、欲望里,已然分不清究竟是眼前人还是梦中人,是方又琳或是孟璐。他曾经迷恋着孟璐身上的味道,即便他心知那不过就是一丁点儿的皂角香气加上最廉价的香粉,可加上她的女人味儿,就是致命的毒药。方又琳则不同。淡淡的涩味香水,加上旗袍上熏得花香,馥郁芬芳,别有一番风情。
风情万种的女人贤惠温柔,天真无邪的少女稚嫩青涩,他不需要抉择。
无疑,他是博爱的。
只是此等下流卑鄙、无耻龌龊之博爱,委实令人不齿!
方又琳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两手垂在身侧已狠狠握作了拳,任凭指甲卡入皮肉都浑不觉得疼!该有多绝望、多痛苦,才让她想喊都喊不出来,想挣脱,又唯恐触碰到对方的体温。梁喻楠不断贴近,直到她的肩背撞在他胸膛,他的手指,正开张着拢住她的臀(腿。这样的距离,他们能够听得清彼此的心跳与呼吸,才更令方又琳恐惧。
“你和她,真的很像……”梁喻楠自顾说着,陶醉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当初的孟璐,和你一样美。”
孟璐!
方又琳心头一震,仿若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开!三月的料峭春风,六月的惊雷滚滚,九月的秋水崩流和腊月的狂寒飞雪,都远不及这两个字敲得她耳鼓生疼!
她曾有许多种的怀疑猜忌,但当她看到父母的恩爱情义,总能不断地说服自己打消那些可怕的念头。可时至今日,她亲耳听到梁喻楠认承,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用岌岌可危的表象支撑起信任来。
“当初,你和孟璐女士,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第一次,从方又琳的口中说出“孟璐女士”四个字。她深爱着这个家,深爱着她的父母亲,但深爱,并不能原谅背叛。
梁喻楠闻言一笑,终于放开了手,缓缓几步走回沙发前头落座。他仔仔细细将对方打量一番,道:
“我本来不愿告诉你。毕竟我也曾爱过她,比你父亲方珏更爱她!我也曾以为,我可以将对她的情,都藏在心里,藏一辈子!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一见你,便再也藏不住了。我忘不了她,得不到她。那么得到你,亦是个不错的结果。”
“禽兽!”方又琳竭尽周身气力喝道,他却不为所动,又道:
“告诉你也无妨。届时方珏初来上海,当真比个叫花子还可怜许多。我尝试过说服孟璐,只要她对我百依百顺一夜,我就可以保他的丈夫富贵荣华一生。她是个贤妻,你当猜得到结局。自然,这其中,徐茂行和陆襄亭都功不可没。”梁喻楠说着,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浅浅咂了一口,“故而我看到你与陆云旗亲近,也觉得十分可笑。”
陆家,徐家……
方又琳苦笑一声,几乎僵硬的双腿迈开一步,却未防身上已全然没了气力,跌倒在地。梁喻楠未去扶她,反而颇有袖手旁观的意味,摇摇头道:
“整个上海的人都以为,方珏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倚仗着他自己的本事。殊不知,他是得益于,他的好妻子。”
“你!”方又琳红着眼睛扬起头,直勾勾地逼视着陷在欧式沙发中的那一头禽兽,“无耻!无耻至极!”
“我无耻?”梁喻楠只觉得可笑,“我和孟璐,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陆家的车到底没能追得上梁喻楠的座驾。陆云旗横冲直撞,将梁氏企业和梁公馆都翻了个底朝天,四处皆不见方又琳的踪影。他已经遣了程青去找李炘然,只身一人去寻找。正当他毫无头绪、四处乱撞之时,他在梁公馆门外,见到了一个最意外的人。
李长缨。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个同方家毫无交情的人,也会这么快得到消息。通知他的人该不会是方一林,亦不会是梁喻楠。
“陆少爷!”李长缨丝毫不顾忌拦住了他去路,“梁喻楠抢了人,应当不会躲在人尽皆知的地方。”
“可是除了这儿我还能去哪儿!你知道的话就别啰嗦,马上带我去!”陆云旗没有多余的耐心,他一心扑在方又琳身上,实在管不了太多。
李长缨沉吟片刻,道:
“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但是距离不近,一旦我们赌错了,很可能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没办法了。你把那地方告诉我,我去找,你留下!”
李长缨忙道:
“你身体尚未痊愈,独自一人,莫说救不了方小姐,简直无异于送死!”
陆云旗不耐烦道:
“那又如何!大不了是个同归于尽,我还怕他不成!”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冲动是冷静!”李长缨两手按在他肩膀,正色道:
“听着,梁喻楠光天化日掳走方小姐,说明他根本不怕我们去找,根本不屑于和我们斗!不如把方小姐交给我,你先去找方一林,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