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罢,回到房间里,南思道一改用餐时的轻松风趣,似乎陷入一种烦躁之中,他烟不离手,不时看着外面的天色,仿佛在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九点多钟,南思道接到张队长的一个电话后才告结束。他像在战壕里等待冲锋的战士听到了冲锋号,飞快地穿上皮鞋,变魔法般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警用强光手电筒,边对我说道:“好戏开场了,我想你不会错过第一时间亲眼目睹凶手被抓的场景吧?那么就快跟我出发吧。”
我跟随南队长快步地穿过几条小路来到休闲我哪块被所谓考古队挖掘的地域,进入到湖岸边埋伏在一处小树的暗影里,随着眼睛对暗夜的适应,我看见周围也埋伏着其他的警察。我屏住声息,顺着南队长的目光望去,湖岸边隐约有个人影正在从水里打捞什么,一会儿沉没下水里,一会儿手中搬着东西放在岸边,如此折返着。
这时,暗影里不知从哪里猛窜出一条汽艇,飞速地靠岸,艇上扑下来一条高大的人影,似小山般压向先前打捞的人身上,并很快制服了对方,我甚至听到了那个人被掐住脖喉而发出的绝望的叫声。
“行动。”南队长率先冲出。
埋伏在暗影里的警察一起出动,十来支强光手电把在湖岸边打斗的两个人影身上,将他们的视力照得瞬间失明,这两个被伏击的对象由此束手就擒,被戴上了手铐。这样,我就有机会看清了这两人的面目:一个人身穿潜水服的家伙正在哀叹:“完了,完了,果然是个圈套。”
而另一个身形魁梧的家伙正冲着这个人挥舞着拳头宛如笼中的豺狗呲牙愤怒地咆哮着:“姓徐的,你早就该下地狱了,警官,放开我,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个人恩怨,你们别管。”
“马军,法律会给你公道的。”南队长喝道:“你已经杀了刘治与吴学,难道还不够吗?”
咆哮着的凶手低下了头,止住了暴唳的喊叫,被民警押着上了停在暗处的警车。
“这两个人就是本案的凶手吗?”我问南思道。
“当然,准确地说,一个是杀人凶手叫马军,他杀了之前我们发现的那两个冒充考古队的人,而另一个则是诈骗犯,叫徐元。”
“头儿,你是咋知道今晚这两个人会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靠证据回溯,就像几何问题里依靠坐标原点得出运动轨迹一样的道理。”南队长释放笑容:“这个问题先放一下,以后解释给你听,现在我们还是去听一下罪犯的供述吧,一定会很精彩。”
景区会议室被当作临时审讯点,张队长和刑警在审问当事人马军,我和南思道则在旁听。
这是一个身形高大,满脸风霜之痕的凶手,他的情绪已经平静,在审讯人员的讯问下,开始供述自己的作案经过:“我是江西景德镇人,那里是瓷都,几乎家家以烧瓷为业,我的父亲则不愿开窑烧瓷,他认为经销瓷器的生意更能赚钱,于是就到东江市开了一家瓷器铺,生意正象他预想的一样,十分红火,后来,我父亲身体渐衰家业就落到我这个唯一的继承人身上,我接替了父亲成为瓷器店的老板,东江市水陆交通便利,瓷器店生意兴旺发达,那段时光是我人生里最快乐的,也正是那时,我认识了当地的一个女子,结了婚生了小孩,日子过得富足美满,然而,快乐的日子都是短暂的,瓷器行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我渐渐感觉,货物滞销,经营吃力,于是便谋求转行,经过一段时间的市场考察,我发现磁性材料是比较有潜力的一个行业,于是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包括我父母及妻子家里的财产,投资开办了东江市磁性材料有限公司,头两年公司负债经营,在我咬牙坚持下,公司逐步打开了市场,提高了知名度,正在扭亏为盈之际,突然间出现了这三个可恶的骗子。
警官,相信你们也知道这个三个骗子的名字,就是刘治、吴学和徐元,这三个骗子伪装成台湾的客商,向我推销一批价值千万元的电子元器件,而那正是我们生产极需的原材料,这几个家伙为了让我上钩使出了浑身解数,做足了工课,具体的过程我不想再复述了,总之最后我鬼迷心窍上了当,把500多万元的现金支付给他们,要知道这部分现金是我东拼西凑借来的,我把货运回后,到了生产的时候工人们发现这些电子器材根本无法使用,就是一堆电子垃圾,电阻、电容等器件都是报废的,由此,我的生产被延误,赔付了巨额的违约金,致使我的信誉受损,公司倒闭,当时我整个人都要垮了,只有妻子安慰我,陪我度过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
我报了案,等到抓获这三个骗子时,我的血汗钱已难以追偿,尤其让我不能接受的是,这三个骗子中的徐元,因为当初担任的是托儿的角色,处罚量刑是最轻的,其实我认为这家伙是最阴险的,在案件里是主使,但是法官不相信我的话,使我气愤难忍,那段时间灾难接踵而至,因为拼命挣钱还债我的妻子在赶时间打工的路途中和孩子不幸丧生车轮之下,闻听恶耗之时,我正在一家工厂里操作冲床(就是压剪金属制品的机床),失神落魄之下冲床的刀具把自己的右脚切掉了半个。
历经这场变故,我的人生彻底改变,我从此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复仇,要向这三个骗子讨还我及我妻儿的公道,我开始对这三个人追踪,不久我发现他们都出狱了,并且又凑在一起好像在谋划什么,我知道骗子又要害人了,我决定要在他们实施计划快要成功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半个月前,我得知这三个骗子在白云湖扮考古队在考古,而且,这个骗局又是以徐元先开头进行表演,我虽然不知他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但是我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这过程中,徐元似乎察觉了我的存在,变得特别谨慎,不再出现在湖区,而是由刘治和吴学充当先锋,在此挖掘什么。
几天前,我发现这两个人的举动变得越来越奇怪,他们不再挖掘湖边的地,而是绑架了一个人并把他关在废弃的渔船上,我实在想不通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但是我认为他们拿到赎金后一定会远走高飞,再次潜逃,于是我决定开始行动,就在前天夜里,我偷偷地把汽艇开了出来隐藏在湖边观察,发现刘治一个人在工棚里,我就找到了他,这个骗子见到我,十分紧张,我逼问他们的计划,并追问徐元的下落,他假意回答,突然趁我不备偷袭我,我的愤怒可想而知,经过一番打斗,他被我制服,他告诉我绑架的是刘县长,并愿意以宋代黄金书简换他的狗命,骗我到另一工棚去取所谓的宋代黄金书简,其实是企图寻机逃跑,我用螺丝刀结束了他的性命,这就是他的尸体为什么不在打斗的那间工棚的原因,然后,我又找到了他们关押刘县长的渔船,对吴学也进行了拷问,这个家伙也无一句实话,结果他的下场你们已经看到了,关于今晚的事,你们比我知道得还要多,我就不多说了。”这个凶手长篇大论之后,要了杯水喝了下去。
我问:“你怎么知道今天夜里徐元会来此呢?”
马军瞪大眼睛高声道:“警官,你看一下徐元这个家伙,发给我的信息你就清楚了。”
我拿起马军的手机看到了一条信息:“今晚到湖边工棚一见,了结你我前仇旧恨,徐元。”我立即明白这实际上是南队长让黄易发给马军的,也就是在宾馆的房间里交给黄易那张写在便笺上的写的字。
马军被带了下去。接着出场的就是徐元了。
南队长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潜水服的家伙,以一种嘲笑的口吻说:“徐经理,你这身打扮到真相马戏团里的滑稽角色呢的份相呢。”
骗子到是很镇定:“哦,我知道,你是说我这身衣服上有些破洞,那是搏斗造成的,某种程度上,我要感谢你们,警官,你使我彻底摆脱了马军这个疯子的追杀,今天我倒是觉得轻松了。”
“那么,你就谈一下你们冒充考古队的事吧?”南队长正色道。
“当然,如实供述罪行是我的义务。”骗子很是知书达理:“这个事要从我在白云湖风景区游玩时发现鱼龙化石说起,那天,我无意中在一块松树的岩层下发现一些隐约的化石图形,可是不知道价值几何,于是向考古学家王功发出电子邮件询问,结果出乎我的意外,我得知这种鱼龙化石的价格在黑市上可以卖到几百万元,如果要卖出到国外的话价格还要高出许多,我就想到冒充考古队前来挖掘。”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绑架刘县长呢?”
“这是因为,我感觉到刘县长开始怀疑我们的身份了,为了不让他妨碍我们的计划,所以我和吴学冒充纪委的人将他绑架了,只是想在鱼龙石挖出后就把他放走,但是,刘治和吴学这两个家伙见财起意,居然利用这个机会假戏真做讹诈刘县长的钱财。
我发誓,这绝不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非但如此,刘治与吴学还把挖出的鱼龙化石,藏匿在水下,瞒着我想平分,并骗我说没有挖到,实在可恶,要知道,他们的所有的资金都是我提供的,真正的岂有此理。”这个骗子激动起来:“骗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好了,我没有疑问了,张队长,现在你可以把这两个家伙押走了,写好调查报告后,市局会给对你们的出色表现有表彰的。我今晚确实有点累了。”南思道站起身结束了审讯。
回到宾馆房间后,我问了南队长一个问题:“徐元为什么今夜会到湖边来?”
“我让张队长用吴学的手机给徐元的电子邮箱发了一个邮件,内容是:鱼龙化石被刘治沉在水底,今夜你来速取,过时有变。这也是我交给张队长便笺上字,还让他配上图片。”
“那么吴学不是已经死了吗?再说,你怎么知道刘治把鱼龙化石沉在水里呢?”
“吴学被杀只有一天,徐元是不知道的,至于知道鱼龙化石被沉水里,是我昨夜环湖边考察所得。”
“哦,徐元先前在湖边辛苦折返打捞的东西就是鱼龙化石了!明天我一定要去目睹这个战利品。”
南队长已经发出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