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干警帮这个嫌疑人松开了皮带,这名嫌犯也许先前受了委屈,这时似乎知道来人身份不一般,忽然间激动地挥舞着被松开的双手大声说道:“警官,我不是小偷,更不是杀人犯,我要控告医院保安对我进行殴打和人身攻击,侵犯我的人权,还有我要告诉你,这笔钱不是赃款,是我自己才从银行取出来的钱。”说完他用手指了指旆在办公桌上的一个黑色装着钱的皮包。
“好吧。”南思道平静地望着嫌疑人,“那就说一下你夜里到财务室的经过吧。”
“我会说的,但不是你们,我要跟你们领导说。”
“你运气好得很,在你面前的就是我们的领导——刑警大队的南队长,怎么样?接待你,规格够高的了吧?”一名民警嘲笑地望着对方。
“哦,南队长,你可得保证你的人不对我刑讯逼供——许多冤案都是这样造成的,否则,我只有等律师来了再开口。”
“好了。”南思道微微笑了一下:“你放心,现在法制健全,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但是,你也有如实回答问题的义务,当然,你也可以不说,先到置留室待上一晚上,等明天律师来再回答问题。”
“不,不,南队长,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这名嫌犯急忙答道,生怕南思道转身离开,然后开始述说起来:“我叫刘景,今年30岁,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到理想中的工作,就选择了医药代理这个行业,这一行主要从事推销药品,核心工作就是到各大医院找主治医师、药剂师以及医院的院长进行公关,让他们使用自己推销的药品,我代理的这种药品是一种治疗心脏栓梗的,对於心脏病人搭桥术后的恢复很有好处,尤其是唐河中心医院,这里的需求量非常大,一个月的供货量在500盒左右,这种药出厂价为40元每盒,到了代理商手中就调到了100元,最后通过医生给患者就成了200元,层层加码,病人为此埋单,我每年在唐河医院的销售额都达到200万左右,你可以想像,为了及时拿到贷款使资金回笼,我也竭力和财务科王屏搞好关,我与王屏约定第月底结算一次贷款,而拿到贷款的同时,我也会及时地把给医院的赞助费也就是回扣支付掉,这样我与医院间默契的关系保持了三年多,可是,今年以来,情况发生了变化,我已经有半年没有拿到医院的贷款了,为此,我不得不常常向王屏询问,王屏说,是由於医院遇到了医疗纠纷,需要支付大额赔款,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贷款要等一等,由於贷款不能及时回流,厂家也开始给我断贷,我焦急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就在今天晚上我突然接到王屏的电话要我前来拿钱,我当时的心情就像在黑窟窿洞里等待救援的矿工,突然看见了光亮,于是就急忙的冲过来,可是当我蹋入财务科室看见的却是王屏的尸体,我顿时像重新走直黑暗中,这种心理落差使得我无法理智的思考问题,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谁知道俗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瞧,现在我被当作凶手及小偷关押起来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南思道听完刘景的话,围着这名嫌犯转了两圈,然后发问:“你怎么就知道王屏已死了呢?”刘景说:“我试过她的鼻息,确定她已死了,为此,还沾上了她的血。”
南思道又问:“你接的王屏打给你的电话是什么号码?”
“她先是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的,但我接电话她没有说话,我紧接着回拨又被掐断了,然后她用手机给我发了一个短消息,要我前来结算贷款。”刘景说着拿出手机翻查,并指给南思道看。
门口子突然出现一阵骚动,一个矮胖的男人在两名保安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个男人约有50多岁,西装革履,向后梳着的大背头上,擦着一层发亮的发胶,与他矮胖的身型对应的是他的手、脚都极其粗短,象是锯断了的树桩,右边脚还有些微跛,他的双眼似乎被两腮的横肉挤进了眼窝里,使人看不见那眼珠的颜色,但是,忽然双目怒睁,眼神里立时闪现着杀气,他用似乎被锯切了一刀的木棍般的短粗手指,指着刘景:“你这个该死的东西,偷了钱不说,还杀害了我的女会计主任,真是丧失人性。”他握起拳头,冲到刘景面前,作势欲打。
冷眼在旁的南思道伸出胳膊一把抓住了这位胖人的手腕,他不由得疼得喊了起来。
“哟,哟……你是谁?我是这个医院的院长……什么?他就是南队长,哎呀呀,不好意思……谢谢你松开我的手,这是我的名片。”男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南思道,南思道接过后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我发现南思道的眼睛里有种兴奋的光亮在闪烁,就像猎枪手从准星里已瞄准了猎物。
“啊,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院长。”南思道恭维道:“原谅刚才的失礼。”
“哪里,哪里,南队长,俗语说不打不相识嘛。”
****面上堆着笑谦虚着,忽然他眼里又露出凶光,“我以医院全体员工的名议,强烈要求逮捕这名凶犯,并处以极刑,以平民愤。”
“将罪犯绳之以法是我们警务人员的职责。”南思道冠冕堂皇地说。
技术组的李会吾推门走了进来,将南思道喊到走廊说了些什么,看样子是汇报勘察情况,南思道听完汇报,复又进门,冲着众人大声说:“技术组已将现场勘察完,尸体已运回,将刘景押回局里,明日再审,王院长,我们警方就要撤离了,财务室现场你们先派两个保安看护一下,明天,我将派员前来加贴封条。”
****答道:“一定遵照指示照办。”
“收队。”南思道简洁地命令道。
片刻间,现场的警察纷纷上车撤去。
我开着切诺基,跟在技术组的刑事勘察车后沿寂静的街道向局里开去。车上的南思道一言不发地抽着烟,我摇下一截车窗,向窗外望了望,月光轻盈可人,洒在人间,两旁行的道树静立着,默默迎候我们这些晚归的人。
“回头。”当车行约十分钟的路程后,南思道忽然说道:“回医院去。”
我急急地打转方向在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调转车头,向唐河医院驶返,我深知上司的思维方式,他一定是又想起了什么线索,才做如此决定的,这种情况下,我所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
我们车停在唐河医院门口的树的阴影里,我和南思道悄悄地下了车,通过医院开着的侧门进入寂静的医院,我跟着南思道来到办公楼对面的住院楼四楼的回形走廊里,在这里可以正好俯看到办公楼的财务科办公室,南思道的意图很明确了——他要对案发现场监视。这有什么意义呢?我心里实在弄不明白,守着这样一个已经勘察完的现场又会有收获什么呢?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这些想法都错了。
对面三楼出现了****的身影,只见他对两个保安员说了些什么,两名保安就走了开去。接着****推开财务室的门拉亮了灯光,这样一来,他的一举一动全部像放映在电影屏幕上似的清晰可见,我甚至可以用手机将****的行动完全拍录下来,但我还是克制住了这一想法,因为,我们隐身的地方是四楼楼梯处的回廊的阴影部分,我怕手机光亮会暴露我们。
****在屋里各个抽屉里翻找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停止了寻找,从一个信封袋里抽出一张纸,走到竖立在会计座的位后,而铁皮保险柜前一边对照着纸片,一边拨弄着密码锁盘,只一会就将柜门推开,我甚至可以看见保险柜的上层放了几捆人民币,****毫不犹豫地将那些钞票归入口袋时里,他又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牛皮袋信封,将里面的文件抽出来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将牛皮袋放入怀里,随后将一切还原,并擦拭了留下痕迹的地方,最后拉灭电灯出了现场的门。电影屏幕静默下来,怎么办?“快点抓住这个家伙,头儿。”我急速地向南思说道。
“不,现在不行,快我们必须得跟上这个家伙。”南思道说着迅速向着楼梯口奔去。
我紧跟着南思道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到切诺基里,当我俩刚刚坐好,还没来得及喘息,医院的自动门打开,一辆小轿车亮着明晃晃的车灯驶出了院门,向右一拐沿着唐河大道飞奔起来。
“跟上它。”南思道命令道。“不要开灯,小心他发现我们。”
这场黑夜使的追踪变得异常艰难,我必须紧盯着前车的尾灯,在保持距离的同时,还要留神观察路面的状况,以防有夜行人横穿马路。
就这样两辆车游走於暗夜的街道,尽管没有惊心动魄的追逐,却一点也不比F1方程式比赛留给我的刺激逊色,有几次,我因为判断上的迟疑,放缓了车速,这样,在经过几过弯道后,与前车的距离越来越远,就在我以为将要被甩掉的时候,前面的轿车速度却慢了下来,它走一走,停一停,象是在寻找路边的什么东西。
“我们被发现了吗?”我问。
“不可能,这个距离足有100多米,他不会有这么好的眼神。”南思道盯着目标,“靠近点我们先停下来,以静制动。”
我照南思道的话做,在离前车50米左右把车辆隐蔽在一堆黑影里,双眼紧盯着前方车灯的变化。尾灯在我的视野里远去,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小,几乎就要灭去了,像是踊跃的萤火虫的光。
“再跟上去。”南思道指挥着不知如何是办的我。
我发动切诺基,调整好车速悄然前行,在行驶一公里后,前方连萤火虫的光亮也不见了——目标丢失,而此刻我们的右侧是唐河大桥。
“拐上桥。”南思道指令。
唐河大桥有近两公里长,双向四车道,两侧各是水泥路面的人行道,它连接着唐河两岸的沿河公路。当我们行驶到桥的尽头时,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那辆被跟踪的目标车辆冲上了桥面上的人行道。
依旧亮着车灯,发动机还在突突作响,四个车门统统打开,车内人踪全无,一些衣物与皮鞋从车门处遗落,直延伸向桥的护栏处。
如果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当时我的表情,我想一点也不为过。
他跳河自尽了吗?半天我回过神来,问同样呆怔在原地的南思道。
南思道来回察看了车辆与遗留物,忽然大笑起来。
“看样子,我得先通知技术组的人先把车辆弄回去。”
他边笑边拿出手面打电话:“我的实践再次向我表明具有矮胖身形的人群,头脑的智慧却与他们的身高成反比,这一点用在罪犯身上尤为明显。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我问。
“回去休息,明天让水警捞尸。”南思道大笑。
回到宿舍里已是凌晨四点,我什么也不想,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南思道则继续守在办公室里。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的时候,有人推醒了我。睁眼一看,南思道站在床边对我说道:“今天我们得继续昨夜中断的跟踪,如果你有足够的体力的话,当然我已从食堂把早餐端回来了。”
一瓷盆稀饭,四根油条。一碟小菜放在长条木桌上。
“头儿,今天要去打捞****的尸体吗?”我边吃饭边望着南思道布满血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