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明淂还是上次在祁城城主府见过顾渊一次,那次池祤胡乱地用“表兄”应付过去,明淂也没有放在心上,时隔半月,自然早已忘了个干净。
池祤的白眼就快要飞到后脑勺了,懒得再跟他废话,拉着顾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这是我表兄,你客气点!”
顾渊任凭池祤拉着,自己借着池祤的力往外挪,与明淂擦身而过的时候竟然还没忘了给他一个满是不屑的眼神。
这个眼神看呆了门外的勒清,他暗暗摇头,自家公子果然一碰上六小姐的事就变得很奇怪,行事作风与往常大相径庭。
明淂从后面追出来,“小六,你去哪啊?我们一起回都城啊!”
闻言,池祤竟拉着顾渊跑起来,“三哥哥,快快快,我们快走。”转头又对着身后喊道:“阿勒!马儿呢?我的小红呢?”
顾渊拽住无头苍蝇似的池祤,指了指西面,无奈道:“马在后院。”
池祤他们在茶馆逗留了近半日,再启程时天已黑了半边,一条大路分两列,四人本来前后走着,后来明淂见顾渊和池祤并行,心下不悦,撵上来非要挤在池祤旁边,见顾渊离得近自己就偏要更近一些,本就是山路,道阻且长又窄,三番两次险些把池祤蹭倒,池祤第三次撞上顾渊后,终于黑了脸,一拉缰绳绕到顾渊旁边去了。
顾渊小心护着,明淂见状叫道:“小六,我们一起啊,咱俩去前面嘛!我护着你!”
池祤全当没听见,身子偏向顾渊,一步一步驾着。
一路慢慢悠悠,不紧不慢,以致戌时后,他们一行四人才到了东夷山下。
山脚下,早有一队暗影在此等候,见到明淂齐齐下马行礼。
昏暗中明淂望着池祤的眼睛晶亮有神,“小六,我送你回家!”
池祤用浑身在拒绝,“不用,那我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就得去拜访皇帝伯伯。我现在并不想见他。”
明淂不死心,遣退了暗影非要一个人把池祤送回去,跟在池祤的马屁股后面一颠一颠,就在此刻,像是被点了哑穴的顾渊终于开口了:“六表妹,我想先去拜访一下不明大师。”
池祤立刻狂点头:“是是是,应该的。那我陪你去吧!”
明淂不太高兴地停住马,埋怨了几句,直接下马站在了池祤跟前,“这么晚了,大师早就歇下了,你们就别去打扰了,再说了,夜黑风高的,又是山路,我不放心你啊!”说着,还瞪了顾渊几眼,示意他别再多嘴。
池祤利落地翻身下马,把马鞍交到他手里,“你还是帮我把小红送回去吧,转告我爹今夜我会在寺里住下,明日再回家。”说罢,不再理他,拉着顾渊径直上了山。
明淂吃气,盯着他们看了好久,一旁行着跪礼的暗影们也不敢私自动作,好一会儿明淂才耸耸肩膀,“退下吧!易衡,你去查查这个表兄。”
“是!”
众暗影散去后,唯独被唤作易衡的那个留了下来,“殿下,属下送您进城。”
明淂点点头,回身上马,把小红的缰绳交给易衡,口气有些阴沉:“父皇知道了吗?”
“回殿下。已经让陆公公给始元殿送信了。”易衡左手牵着明淂的马,右手领着池祤的小红,走的甚是艰难。
月朗星稀,蛙声阵阵。勒清跟着顾渊和池祤走了一阵,便牵着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蜿蜒的山路上只回响着顾渊二人窸窣的脚步声。这感觉像极了他们小时候,顾渊总爱在夜半三更的时候,避开下人独自去后山采药,池祤又爱跟着顾渊,诺大的后山就他们两个人,说一句话就有无数虫鸣鸟和,池祤每每被吓个半死,后来顾渊索性就把自己的束腰解开,他们一人牵着一头,晃晃悠悠,走走停停。
“三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也这样在竹林后山走过呢!”池祤拽着顾渊的袖子,半个身子藏在他的身后,借他的肩膀遮挡这夜里微凉的风。
顾渊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毫无征兆地握住了池祤的手,池祤一惊,倒是没有收回去。
“小鱼儿。”
顾渊许久未曾这样叫过池祤了。
池祤抬头望着顾渊,突然间调皮的露出小虎牙,“三哥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顾渊一滞,自懂事起,他便再没遇过如此失去主动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他都能想到预料到,能计划好、控制好所有会产生、可能会发生的变故,可他突然觉得此时一切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好像在被池祤牵着鼻子走,偏偏他还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我们可是一起长大。”两个手牵手的人渐渐变成了一人在前,一人其后,池祤坐在普庆寺门前的石阶上,用惯常的软糯细语轻声道:“我最了解你了,你不就是不想让明淂跟着嘛!你知道他不方便来这里,便说你要来这里。我都懂得,无需多言。”
池祤坏笑着看着顾渊,一副“看透你”的神情。
顾渊一阵无语,他刚才一定是鬼附身才会以为这个傻瓜原来真的都懂。
长叹一口气,顾渊碍于洁癖半蹲在石阶上,“他很喜欢你。”
“你不也是吗?”
“……”顾渊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这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到底知道什么,就眼下这情形,他该怎么办?
“三哥哥,三哥哥?”
“恩?”顾渊从一堆乱麻中回过神来。
“好冷啊,我们进去吧。”
“怎么进?”顾渊知道她肯定有法子进去,干脆也懒得思考,就着她的话茬接下去就是。
果不其然,池祤冲着顾渊一挑眉,“跟我来。”
就在池祤奋力地翻找着大门东侧一丈远的狗洞时,顾渊满头黑线的对着突然打开寺庙大门的不明大师。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俄顷,顾渊维持着所剩不多的淡定,拎着池祤的后脖领,跟着不明大师进了侧室。
刚一重获自由,池祤就对着不明大师来了一个熊抱,不料被大师一脚踹开,“离老衲远点!”
说是踹,其实连池祤的衣服都没碰着,顾渊带着池祤向不明大师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坐在了蒲团上。
池祤狗腿道:“大师,深夜来扰,还望见谅,可否施一杯茶?”
“炉上吊着呢!施主自取吧。”不明大师恢复了平时的慈眉善目,“夜愈深,二位施主不妨就在此间歇息吧。”
“咳咳……”池祤一下子猛咳出一口水,“大师,这……男女有别吧?”
大师脸色微变,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碍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好笑出声来,强憋着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你们……什么……有别?”